污泥处理管道的出口隐藏在一条干涸的河床下方，利剑小队一个接一个地爬出，浑身沾满恶臭的黑色污泥，精疲力竭地瘫倒在河岸的碎石滩上。远处，广播电视塔倒塌的烟尘仍在天空中弥漫，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
林薇跪在陈风身边，快速检查他的状况。他的双手被控制台的电流灼伤，皮肤焦黑起泡，但令人惊讶的是，伤口周围新生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银粉色，愈合速度快得异常。
“他的新陈代谢速度是正常人的三倍以上，”林薇对着便携医疗扫描仪上的数据皱眉，“这不应该...即使是‘共生之种’也不该产生这种效果。”
陈风虚弱地睁开眼睛，瞳孔中的银绿色光芒已经黯淡许多：“污水处理厂...它最后的能量流向...我在引导时接触到了什么...更深层的东西...”
他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唾液中带着细小的银色颗粒。林薇迅速取样，发现那些颗粒正在培养皿中缓慢地自我复制。
“所有人立即隔离！”她厉声命令，“陈风可能具有生物污染风险！”
队员们本能地向后退去，只有罗战站在原地不动：“具体风险是什么，林博士？”
“不确定，”林薇紧盯着培养皿中那些不断增殖的银色颗粒，“但这些物质表现出高度自主性，且与已知的任何生物或机械结构都不同。”
就在此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罗战脸色骤变：“迫击炮！找掩护！”
河床两岸瞬间被爆炸笼罩，碎石和弹片如雨点般落下。利剑小队刚刚经历苦战，弹药和体力都已接近极限，此刻在突如其来的炮火覆盖下显得措手不及。
“东南方向，山坡上的炮兵阵地！”李翰一边躲避炮火一边用探测器定位，“至少三门自动迫击炮！”
罗战迅速分析形势：“我们必须立即撤离这片开阔地！阿杰，带人掩护！其他人向西北方向的建筑废墟转移！”
阿杰二话不说，带着三名队员架起武器向山坡方向还击，试图压制敌方火力。然而拜耳的迫击炮显然配备了先进的弹道计算系统，每一发炮弹都精准地落在利剑小队的移动路线上。
“他们在驱赶我们！”一名队员在爆炸声中大吼，“想把我们逼向特定方向！”
陈风突然抓住林薇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不能去西北方！那里有...陷阱！我能感觉到...金属的味道...很多金属在移动！”
但炮火如此密集，西北方向的建筑废墟是唯一的掩体。罗战面临两难抉择——是相信陈风那不确定的感知，还是遵循自己的战场经验？
又一发炮弹在近处爆炸，弹片击中了正在掩护的阿杰的腿部，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阿杰！”罗战目眦欲裂。
“别管我！带大家走！”阿杰咬着牙继续射击，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裤腿。
林薇看着受伤的阿杰，看着在炮火中挣扎的队员们，看着因过度使用能力而虚弱的陈风，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作为科学家，她习惯了在可控环境下工作，而眼前这片血腥的战场远远超出了她的经验范围。
就在这时，三架拜耳的突击滑翔机从云层中俯冲而下，机载能量武器向河床疯狂扫射。一名年轻的研究员闪避不及，被能量束直接命中胸口，瞬间汽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那是小李，才二十三岁，两天前还在和她讨论“共生之种”的分子结构优化方案。
林薇的大脑一片空白。
另一架滑翔机转向陈风所在的位置，机炮开始旋转预热。陈风因虚弱而无法快速移动，罗战和其他队员都被火力压制无法救援。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林薇看着那架死亡机器锁定陈风，看着机炮口开始凝聚光芒，看着陈风脸上认命般的平静。
不。
她的手指比意识更早行动，捡起了脚边一名阵亡队员的能量步枪。武器在手的感觉陌生而沉重，但她没有犹豫。
瞄准。扣动扳机。
一道蓝色能量束划过天空，精准地击穿了滑翔机的驾驶舱。飞机瞬间失去控制，旋转着坠毁在远处的河岸上，爆炸的火球映红了半边天。
世界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林薇站在原地，手中的步枪仍在微微发烫。她杀人了。不是通过实验数据，不是通过理论推导，而是亲手扣下扳机，夺走了一个或多个生命。
她的胃部一阵翻搅，喉咙发紧，但奇怪的是，双手却稳得出奇。
罗战趁机组织反击，剩余的队员在林薇出人意料的精准射击掩护下，终于突破了火力网，冲向了西北方向的建筑废墟——尽管陈风警告过那里有危险。
当最后一名队员跌跌撞撞地冲进一栋半塌的办公楼时，清点人数发现，又有两人在刚才的突围中失踪，很可能已经阵亡。加上之前牺牲的小李，这支小队已经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人员。
阿杰被两名队员搀扶着进来，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在笑：“林博士，没想到你枪法这么准！”
林薇没有回应。她独自走到房间角落，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只触碰过实验仪器和数据板，如今却沾上了永远洗不净的血腥。
陈风慢慢走到她身边，轻声说：“你救了我的命。”
“我杀了人，”林薇的声音空洞，“也许不止一个。”
“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生存意味着必须做出选择。”陈风的眼神复杂，“你选择了保护生命，而不是夺走它。”
“有区别吗？”林薇终于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我仍然扣下了扳机。”
罗战走过来，递给她一个水壶：“在战场上，犹豫就意味着死亡。你做得对。”
但林薇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她不再是那个纯粹的科学家，那个相信所有问题都能通过理性和技术解决的理想主义者。末日的残酷以最直接的方式击碎了她最后的象牙塔。
夜幕降临，小队在建筑内轮流休息警戒。林薇负责照顾伤员，当她为阿杰处理腿上的伤口时，注意到陈风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西北方向。
“那里有什么？”她走过去轻声问。
陈风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金属...很多金属...它们在等待。但我现在能更清楚地‘听’到它们了...不是陷阱，更像是...哨兵。”
“哨兵？”
“在守护什么东西，”陈风将手掌贴在窗户上，“某种...很重要的东西。拜耳想得到它，所以设下陷阱想清除可能的竞争者。”
林薇沉思片刻：“你能和这些‘哨兵’沟通吗？像苏小小和硅化森林沟通那样？”
陈风摇头：“不一样。它们是机械，或者曾经是机械...现在更像是某种机械与生物的混合体。它们的‘语言’是二进制的，但又带着...情感？很奇怪。”
就在这时，李翰急匆匆地过来：“罗队，截获到拜耳的通讯，他们正在调动更多部队向这个区域集结。梵恩亲自下达的命令。”
罗战的脸色阴沉：“看来广播电视塔的损失真的激怒他了。”
“不完全是，”陈风突然插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他在通讯中提到了‘样本’和‘摇篮’...梵恩说...‘是时候回收第一个成功的实验体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风身上。
“第一个成功的实验体？”林薇重复道，“他是指你吗？”
陈风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我不确定...但当我引导污水处理厂的能量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回应我。不是拜耳的系统，而是更古老的...像是沉睡在地下的巨物。”
他转向西北方向：“而那些‘哨兵’守护的，可能就是唤醒它的‘钥匙’。”
楼外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嗡鸣声，既不像机械也不像生物。陈风警觉地抬头：“它们醒了。拜耳的部队触动了它们。”
远处传来能量武器交火的声音，还夹杂着某种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战斗似乎非常激烈。
罗战立即下令：“趁现在，我们向西南方向转移。无论那里有什么，都不是我们现在该掺和的事。”
队伍迅速整理装备准备撤离。林薇最后看了一眼西北方向闪烁的能量光芒，然后转向陈风：“如果你真的是梵恩的‘实验体’，那意味着什么？”
陈风的眼中闪过一丝银绿色的光芒：“那意味着，我可能从来就不是偶然。”
这句话在林薇心中种下了不安的种子。她看着陈风转身融入黑暗的背影，第一次意识到，他们携带的“火种”可能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
代价已经付出，而前方的道路，依然笼罩在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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