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木屑与碎璃如霰弹迸溅!庞恒以脊背为锤,悍然撞碎悦来客栈二楼窗棂,携龙馨自数米高处急坠直下!
身后,张胥与陈锋含怒出手的两道灵光,如影随形,噬咬而至!
半空中,庞恒强拧身形,将龙馨死死护于怀中,以己身承纳大半坠力,同时右掌猛向后拍,体内刚复的稀薄灵力毫无保留,化作一道黯淡屏障!
“轰!”
灵障与追袭灵光悍然对撼,发出闷雷般巨响。屏障应声碎裂,残余冲击如重锤,狠砸庞恒后心!
“噗!”
他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溅,面色瞬如金纸,然下坠之势亦得缓冲。二人重重摔入客栈后巷堆积、散发馊腐的垃圾堆中,虽狼狈万状,却侥幸未遭重创。
“追!不能让他跑了!”
“封镇!他伤重,遁逃不远!”
楼上传来张胥气急败坏的咆哮与黑玄宗弟子纷沓步声。
庞恒强忍五脏翻江倒海的剧痛与灵魂因强运灵力传来的撕裂感,一把拉起惊魂未定的龙馨,自牙缝中挤出低吼:“走!”
二人如惊弓之鸟,沿狭窄污秽的后巷亡命窜逃。清水镇已彻底惊动,街面人群骚乱,黑玄宗弟子正急速集结、封锁要津。通缉令影像与“灾厄行者”凶名,令无数道或惧或贪的目光如附骨之疽,死死咬住他们狼狈身影。
庞恒凭在黑风渊中磨砺出的、对危险近乎野兽般的直觉,于蛛网般错综巷陌间疾走穿梭,避过一波又一波搜捕。龙馨紧跟其后,虽面色惨白,气息促乱,眼神却异样坚定,紧攥其衣袂,未有半分迟疑。
他们专拣最腌臜、最僻窄路径,翻矮垣,甚而暂匿于恶臭扑鼻的泔桶之后。雨水,不知何时淅沥而下,顷刻连珠成线,化为一场冰冷瓢泼的滂沱大雨。
雨水冲刷着周身污秽,亦暂洗去部分痕迹,却令夜寒更刺骨髓。湿透衣衫紧贴肌肤,掠走所剩无几的体温。龙馨唇色冻得发绀,身躯不受控地颤栗,却始终紧咬下唇,未发半句怨言。
庞恒境况更糟。旧创未愈,又添新伤,魂灵层面的刺痛在雨水寒意刺激下恍若加剧。脑中诱惑低语再趋清晰,不断怂恿他弃此无望奔逃,释放力量,将身后追兵连同这麻烦小镇一并拖入毁灭深渊。
他死死压制此念,目光如鹰隼般于雨幕中急扫,搜寻渺茫生路。
终,在甩脱一队搜索弟子后,二人暂避入一废弃的、堆满破败织机的染坊工棚。棚屋四壁透风,顶棚漏雨,然终得一相对隐蔽角落,堪堪暂得喘息。
庞恒背靠冰冷霉斑土墙,剧咳不止,每一声皆牵动内腑伤势。雨水顺其发梢不断滴落,混着唇角未干血渍。
龙馨顾不得自身,忙上前以袖小心拭去其脸上血水雨珠,眸中盈满痛惜与无助。“庞恒,你……”
庞恒摆手,示己尚能支撑。目光却死死锁住棚外那被雨幕笼罩、晃动的火把光影,及远处不绝于耳的黑玄宗弟子联络呼哨。
如此下去,必是死局。庞恒心下雪亮。清水镇已为黑玄宗 掌控,张胥陈锋绝无罢休之理。他们如同困兽,被擒仅时间问题。
必须即刻离镇! 然于对方铁桶封锁下,如何突破?
他强令己身冷静,细忖自客栈突围至今每一细节。张胥陈锋现身绝非偶然,彼等何以精准寻至悦来客栈?纵有通缉令,亦过快矣。
除非……彼等早有定位之法?
一念如电光石火,劈入脑海!他猛抓己身衣领细嗅,复拉过龙馨衣袖探查——除雨水尘土气息,并无异常。
然他不敢大意。闭目强忍精神不适,将一丝微薄精神力如最细密梳篦,缓缓扩散,仔细梳理己身及周遭万物。
终,在那湿透衣物纤维深处,及龙馨发梢难察角落,他“感知”到一种极隐晦、几与雨水空气融为一体、携微弱灵力波动的粉末!
追踪粉!且是品阶不低、无色无味的特制之物!定是日间集市与张胥对视,或后来客栈被围时,遭对方以秘法种下!
难怪彼等如附骨之蛆!
庞恒心瞬间沉落谷底。有此物在,纵逃至天涯海角,亦难脱黑玄宗掌心!
必须清除! 然以他此刻状态手段,断无法短时彻底祛除此等品阶追踪粉。
奈何?
绝望之际,那诡谲能力再浮心间。既无法清除,那么……能否令其暂“失效”?
差评……追踪粉的“追踪效果”?
此乃极险尝试。追踪粉效果乃功能性概念,差评之,将引何等反噬?又是何种结果?
然此刻,他别无选择!
他凝聚所有残存精神力,无视脑中加剧的嘶嚎与魂灵哀鸣,将意念牢牢锚定于附着二人身上的无形粉末!
“差评!此追踪粉之定位效果!”
嗡!
一股奇异的、非剧痛却令人极度空虚疲竭的抽离感传来,恍若有何物自其魂灵中被强行剥离!臂上黑晶剧闪,散发灼热异力,方勉力撑住其未即瘫软。代价,似是某种“存在感”或“因果联缀”被暂时模糊?
而效果,立竿见影!
他清晰“感”到,那些原本散发微弱灵力波动、如灯塔信标般的追踪粉末,其内部某种用于定位传讯的“核心规则”被强行干扰、扭曲!它们犹在,然其“追踪”之功,恍若被按下暂停,暂陷某种“静默”状态!
几在追踪粉效果被差评强行“静默”同时,工棚外,那些原本稳步逼近、方向明确的搜索火光与呼哨,明显现出一瞬混乱迟疑!
“怪哉……感应何以骤弱?”
“信号断了?断无可能!”
“散开!仔细搜查!他们一定是藏匿于附近!”
追兵失去最明确指引,搜索效率顿时锐减。
庞恒猛睁眼,虽精神更形萎靡,眼神却亮得骇人。他看向旁侧因他异状而忧惧不已的龙馨,声因虚弱更显沙哑,却携不容置疑的决绝:
“追踪粉已为我暂扰,然效力难久。此乃最佳时机,我须即刻趁乱突围离镇。”
他微顿,目光复杂地看向龙馨那被雨水浇透、更显苍白的脸,首次放缓语气,带一丝己身未察的……柔和?
“你……留下。寻处藏身,待风头过,归返村落。随我,太险。我……不能再累你。”
言毕,不待龙馨回应,猛转身,欲独自冲入那冰冷雨幕。
“等等!”
龙馨却猝然伸手,死死攥住其手腕。她指冰凉,却异常用力,恍若倾尽全身气力。
庞恒身躯一僵,回首望去。
只见龙馨仰着面,雨水混着泪水于其脸上恣意横流,然那双清亮眸子,却在黑暗中烁着无比坚定的芒,声带哭腔,却斩钉截铁:
“我不回去! 你说过……要逃,一起逃!”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如攥住黑暗中唯一的浮木,声颤却清晰无比:
“你不是灾厄!在我眼中,你只是庞恒!”
庞恒怔住了,望着眼前这于绝境中仍择信他、追随他的少女,望着其眼中那毫不退缩的决绝,他心中那冰封壁垒,恍若被这滚烫泪语,凿开一道细微却无忽视的裂隙。
雨水冰冷,那只紧攥其腕的纤手,却传来一丝微弱的、足以灼伤魂灵的温度。
“……随你。”
最终,他自牙缝中挤出此二字,未挣脱其手,反将那只冰凉小手握紧。
“跟紧我。”
他不再犹疑,拉着龙馨,如两道融入雨夜的幽影,向着镇外封锁相对薄弱处,疾驰而去。
而就在二人离去未久,那被差评干扰的追踪粉效果,开始逐渐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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