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沉重的天鹅绒幕布,彻底笼罩了威尔海姆隘口。
白日的喧嚣与轰鸣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绷紧到极致的寂静。阵地上,火把和魔力光石提供了有限的光源,在冰冷的金属武器和士兵们紧张的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
战壕和防御工事里,几乎没人能真正入睡。士兵和民夫们蜷缩在掩体后、沙袋旁,或靠着冰冷的炮轮,大多数人只是睁着眼睛,望着远处漆黑一片、仿佛隐藏着无数噩梦的平原。偶尔有金属水壶磕碰的轻响,压抑的咳嗽声,或是某人翻身时装备摩擦的窸窣。
在一个重机枪掩体里,老战士沃克正用一块沾了油的软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m2hb那冰冷的枪管,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他的副手,前猎户格伦,则靠在一旁,就着微弱的光线,笨拙地用匕首削着一小块木头,看不出形状。
【喂,格伦,】
沃克头也不抬,声音沙哑,
【你家里……那小子,快满月了吧?】
格伦削木头的动作顿了顿,闷闷地“嗯”了一声。
【要是……要是这次能回去,得请老哈克打把好点的猎刀。我答应过他的。】
他嘟囔着,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
【闭嘴吧,这话自己留着给你儿子说,晦气,别把我害死了!】
不远处,另一个散兵坑里,两个年轻的士兵背靠着冰冷的土壁。稍年轻的那个不停地在衣服上擦着手心的汗。
【我……我有点想吃我妈做的黑麦饼了……】
他小声说,
【烤得有点焦的那种,配熏肉肠……】
年长些的士兵嗤笑一声,但笑声干涩。
【省省吧,昂图斯。明天过后,说不定你连黑麦饼是啥味儿都忘了。】
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个磨损严重的小木雕,是个粗糙的小鸟形状,用手指反复摩挲着。
【这啥?好丑……】
【我妹妹做的……她手笨得很,就会雕这个……】
【切,还以为大叔你铁石心肠呢,还不是搞这一套?】
更后方,负责搬运弹药的民夫们聚集在相对安全的掩体后。一个中年男人正就着水囊,小口啃着硬邦邦的行军面包,眼神空洞地望着黑暗的远方。
【也不知道家里那几亩土豆怎么样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走的时候,刚出苗……】
旁边一个稍微年轻点的民夫叹了口气。
【别想了,乔尔。先想着怎么把明天熬过去吧。听说那些魔族……长得跟人也差不多,但专门骗人,吃人心……弄不好明年就能在你身上种土豆了】
他的话引来一阵压抑的嗤笑和几声不安的吞咽。
更远处,一些民夫蜷缩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着。
【我家的屋顶……开春前才新铺的草……】
【要是……要是守不住,它们会冲进村里吗?我老婆和孩子……】
话语没有说完,便被一阵压抑的沉默吞没。恐惧如同冰冷的雾气,弥漫在战壕的每一个角落。
指挥室里,油灯的光芒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我和父亲,还有贤狼,围在粗糙的沙盘前。父亲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沙盘边缘敲击着,眉头紧锁,一遍遍推演着可能的敌军进攻路线。
贤狼则显得悠闲许多,她坐在一个弹药箱上,翠绿的长尾轻轻扫着地面,讲述着300年前王国商人的故事。
【那家伙,胆子倒是挺大,看到奴家居然没像其他人那样吓得屁滚尿流,反而哆哆嗦嗦地拿出一些亮晶晶的玻璃珠子和色彩鲜艳的布料,说要跟奴家做交易……你猜他要什么?】
【他说要用那些漂亮玩意儿,换奴家褪下的毛发,说什么能带来好运和庇护!奴家当时觉得好笑,就逗他,说奴家的毛发可是很珍贵的,要他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换。】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家伙居然真的从行囊最底下,掏出了一小罐蜂蜜!那可是真正的、来自南方花海的蜂蜜!奴家好久没尝过那么甜的滋味了……于是奴家就用一小撮换季时褪下的、打结的旧毛,换了他那罐蜂蜜。那商人拿到毛发,如获至宝,千恩万谢地走了,估计是当成什么不得了的圣物了吧。】
在一阵笑声后,我抬起头,看向她。这个问题在我心里盘旋已久。
【贤狼大人,】
【我们合作至今,甚至可能要并肩赴死……却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莫提斯都有名字,您呢?那个商人又是如何称呼您的?】
贤狼闻言,缓缓转过头,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流转着莫测的光彩。她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觉得很有趣,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带着岁月痕迹的弧度。
【名字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回响,
【很久很久没有人问过奴家这个了。王国的人,只知道叫阿尔法,或者森林的主人。更早的时候……在这片土地还被原始部落供奉的时候,他们称呼奴家为——涅兰。】
【涅兰……】
我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它听起来古老而优美,带着森林的韵律,远比冷冰冰的阿尔法更贴近她的本质。
【嗯,涅兰。】
她点了点头,尾巴尖愉快地卷了一下。
【意思奴家记得好像是什么‘银辉森林的守望者’吧。随便你怎么理解。那时候的人类,可比现在这些吵吵闹闹的小家伙们有趣多了,虽然也更脆弱。】
父亲也停下了敲击的手指,若有所思地看了涅兰一眼。这个名字,似乎稍稍拉近了一点那遥不可及的距离。
【涅兰,感谢您,与我们并肩作战。】
涅兰只是甩了甩尾巴,不置可否。
【奴家只是不想让那些吵闹的魔族崽子弄脏了奴家的林子而已。】
我们没有再过多交谈。后半夜,就在这种混杂着战壕私语、武器冰冷触感、对未知魔物的恐惧,以及指挥室里短暂宁静的复杂氛围中,一点点流逝。
当东方的天际终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的亮光,驱散了最浓重的黑暗时,阵地上所有的窃窃私语都停止了。
士兵们默默站起身,检查武器,调整站位。民夫们将最后一批弹药搬到触手可及的地方。
没有人说话。一种肃穆的、近乎虔诚的寂静,笼罩了整个隘口。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最后一口平静的呼吸。
月光褪去,晨光熹微。涅兰站起身,走到窗边,翠发在渐亮的天光中仿佛自身在发光。她望着远方魔族大军即将出现的方向,金色瞳孔中不再有慵懒,只剩下冰冷的、属于古老猎食者的锐利。
【天亮了,小家伙们。】
她轻声说,像是在宣告一个无可避免的时刻。
【准备迎接客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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