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矿的玉是哑的。
往年能映出誓言纹路的“誓心玉”,如今像蒙了层土的石头,灰扑扑地嵌在矿脉里,连最通透的“羊脂白”都透着股死气,敲上去发不出清越的脆响,只剩沉闷的“咚咚”声,像被堵住了喉咙。曾经能封存承诺的“凝誓纹”——那些在玉内流转的金色纹路,如今凝在玉心成了黑团,别说誓言,连阳光都透不进半分,矿道里的“引玉草”也枯了根,草叶上的玉粉褪成了死灰。
“玉石的‘誓魂’被压碎了。”苏棠站在矿洞入口的“鉴玉台”上,指尖抚过块刚开采的誓心玉,玉面冰凉刺骨,像捂不热的寒冰,掌心的罗盘泛着暗金色的光,盘面上的星点像被矿渣埋住的碎金,黯淡无光,光芒里带着矿石的腥气,“这场矿难不是意外坍塌,是有人在‘玉脉中枢’埋下了‘碎誓石’,让誓心玉失去了封存承诺的灵力。”
37举着“灵玉共鸣检测仪”,屏幕上的波纹平得像块石板:“玉脉中枢是沉玉矿的‘玉根’,藏在矿洞最深处的‘聚誓厅’里,能聚集天地间的‘信力’,让誓心玉拥有封存誓言的能力。现在碎誓石像颗毒瘤,吸走了所有信力,誓魂没了依托,才成了不会说话的死玉。”
阿影望着矿道里散落的玉料,有些玉料上还留着未完成的雕刻——有刻了一半的“永结同心”,有凿了半截的“生死与共”,如今这些半成品被矿渣埋着,像被遗忘的承诺。“采玉人说,三个月前的夜里,矿洞突然传来‘轰隆’的巨响,不是寻常的落石声,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像有巨物在碾碎石块。第二天一早,矿道就塌了大半,挖出来的誓心玉全没了光泽,连他祖辈传下来的‘守誓凿’——能让誓心玉显纹的工具,都敲不出半点回响。”
他们在聚誓厅旁的“存玉坊”——一间用玉石废料垒成的石屋里,找到了那个“能看见玉里承诺”的采玉人。老人蹲在屋角,手里捧着块裂成两半的誓心玉,玉的断面上还留着点金色的残纹,他用指腹一遍遍摩挲着残纹,像在拼合破碎的记忆。他的墙上挂着几十块“成誓玉”,每块玉里都藏着清晰的凝誓纹,在灯下流转着温暖的光,那是他这辈子采出的最好的玉。
“它们在说‘记不住了’。”老人将断玉放在鉴玉台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玉上,残纹却没亮起来,“誓心玉原本是最守信的,山盟海誓刻在上面,能存百年;朋友约定藏在里面,能记三代;连孩子对爹娘说的‘我会听话’,它都能映出颗跳动的红心。可碎誓石把它们的记性毁了,像被抽走了魂的木偶,再深的承诺,都刻不进心里。”
苏棠将掌心贴在玉脉中枢的石壁上,金色的命数光芒顺着石缝渗入,触到了碎誓石的毒瘤。光芒里浮现出清晰的画面:三个月前的聚誓厅,几个穿工装的人背着炸药,在玉脉中枢的核心处钻孔,将碎誓石嵌了进去,石头埋入的瞬间,整个矿洞发出一声哀鸣,正在开采的誓心玉突然失去光泽,像被抽走了血液。
工装的后颈处,印着个黑色的锤子图案——是“破誓帮”的标记,这个组织信奉“誓言是束缚的枷锁”,觉得人被承诺困住会失去自由,他们想毁掉沉玉矿的誓心玉,让世间再无“必须遵守”的约定,甚至能通过收集碎誓石吸收的信力,炼制“违誓丹”,让人能轻易背弃承诺而不受良心谴责。
“碎誓石的石芯掺了‘背信砂’,能直接瓦解信力。”37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冷意,“检测仪显示,矿脉里的信力已经流失了九成,再这样下去,别说封存誓言,整座玉脉都会变成普通的石头,沉玉矿会变成‘废矿坑’。”
老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后露出块鸽子蛋大的誓心玉,玉里的凝誓纹完整而明亮——那是他年轻时与妻子刻下的“相伴一生”,是矿里仅存的“活玉”。“这是我在矿难后从瓦砾堆里刨出来的。”老人用体温焐着玉,金色的纹路在他掌心轻轻跳动,“玉说,只要还有人肯相信‘说到做到’,誓魂就碎不彻底。”
苏棠的光剑突然指向聚誓厅的深处,剑身上的符文与活玉的信力共鸣,映出地底的景象:碎誓石像块黑色的心脏,在玉脉中枢里跳动,周围的誓心玉失去了所有光泽,像被吸走了灵魂的躯体,只有老人那块活玉的残纹,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呼救。
“必须取出碎誓石,唤醒玉脉的信力。”苏棠的声音带着金石般的坚定,“玉石的承诺不是束缚的枷锁,是人与人之间最珍贵的信任。破誓帮为了所谓的‘自由’,毁掉誓言的载体,是在斩断世间最温暖的羁绊。”
他们带着老人准备的“聚信粉”往聚誓厅走,粉末撒在玉料上,能暂时聚集残存的信力。阿影用机械臂清理坍塌的矿道,臂甲上的灵土散发着厚重的光,接触到誓心玉的瞬间,黯淡的玉面竟泛起丝微光;37启动了“信力放大器”,在前方织出一道无形的力场,将飘散的信力聚成一束;苏棠则用命数光芒包裹住玉脉中枢,金色的光与碎誓石的黑气相撞,激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聚誓厅内,破誓帮的头目正往碎誓石上倒“融玉液”,想加速玉脉的瓦解,他看着那些失去光泽的誓心玉,狂笑道:“这些破石头早就该碎!什么海枯石烂,什么一言为定,全是骗人的!”
“你没见过新人将刻着誓言的玉戴在手上,眼里的憧憬;没见过老友摸着共同封存约定的玉,笑着回忆当年的模样;没见过父母将孩子的承诺玉收进木盒,说‘等他长大了看’时,脸上的期待。”苏棠的光剑刺入碎誓石的核心,金色的光芒顺着剑身涌入,背信砂遇光后化作黑色的粉末,“这些不是骗人的,是玉石在说‘我为你作证’。”
老人将那块活玉按在碎誓石的位置,活玉与玉脉中枢相贴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像一颗重新跳动的心脏,光芒顺着玉脉流淌,那些黯淡的誓心玉重新亮起,凝誓纹在玉内缓缓流转,未完成的雕刻上,“永结同心”补全了笔画,“生死与共”透出温暖的光。
阿影撒出的聚信粉在矿道里散开,信力像潮水般涌回玉脉,引玉草的根部重新冒出嫩芽,草叶上的玉粉闪着金色的光;鉴玉台上的断玉,断面处竟开始愈合,残纹重新连成完整的誓言;连采玉人祖辈传下的守誓凿,敲在誓心玉上,都发出了清越的“叮”声,像在回应承诺。
采玉人站在聚誓厅中央,举起守誓凿,在一块新开采的誓心玉上刻下“信”字,玉内瞬间浮现出金色的凝誓纹,纹路上映出无数人的笑脸——那是所有被封存的承诺,在共同欢呼。“它们在应呢。”老人的眼角湿润了,手里的玉烫得像团火,“玉说,谢谢有人肯信它们能记住。”
苏棠的罗盘上,暗金色的星点挣脱了矿渣的掩埋,光芒里流动着玉石的纹路,像无数条金色的誓言,在时光里静静流淌。
离开沉玉矿时,矿洞的誓心玉已经恢复了生机,新开采的玉料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凝誓纹清晰而明亮。存玉坊前,老人正教年轻的采玉人如何辨别誓心玉的好坏,他说:“好玉能藏住话,就像好人能守住诺。”聚誓厅的玉脉中枢旁,人们捧着新刻的誓言玉,互相看着对方玉里的纹路,眼里的信任像玉一样通透。
37看着灵玉共鸣检测仪上重新变得活跃的波纹,轻声说:“原来最贵重的不是玉石本身,是那些愿意被见证的真心。就像誓心玉从不在乎自己值多少银子,它只在乎,当人们举起它时,眼里的认真能让纹路更亮,告诉世界‘我说了,就会做’。”
苏棠望着渐渐远去的、重新被誓言点亮的矿洞,罗盘上一个翠蓝色的星点正在闪烁,旁边写着:“听涛崖,这里的礁石能记录浪声,却在一场海啸后失去了回声,只有一个听涛人,还能听见石里的潮音。”
“去听听礁石里的浪声吧。”她转动船舵,木船驶离沉玉矿的山谷,驶向被涛声环抱的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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