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甸的稻是瘪的。
往年能压弯稻穗的饱满谷粒,如今像被抽走了筋骨的空壳,轻飘飘地垂在秸秆上,风一吹就晃出空洞的声响。曾经能映出阳光金斑的稻浪,如今只剩灰蒙蒙的一片,连最耐旱的“铁杆稻”都蔫了头,叶片上爬满虫蛀的孔洞,像无数只空洞的眼睛。田埂上的“望稻石”,也被虫粪糊住了半边,石上刻的“丰登”二字,只剩“登”字的最后一笔还露着白。
“稻穗的‘生息核’被啃空了。”苏棠蹲在田埂边,指尖捻起一粒稻壳,壳内空空如也,连点米糠的痕迹都没有,掌心的罗盘泛着翠绿色的光,盘面上的星点像被虫蛀的叶片,边缘残缺,光芒里带着泥土的腥气,“这场虫害不是自然滋生,是有人在‘育秧池’里撒了‘招虫饵’,让‘噬谷虫’专挑生息核下口。”
37举着“作物生机检测仪”,屏幕上的波形微弱得像将熄的烛火:“生息核是稻穗的‘魂’,藏在稻粒最中心,能吸收土地的养分,让谷粒饱满。现在生息核被噬谷虫啃成了粉末,养分留不住,稻穗失去了灌浆的力气,才成了空壳。”
阿影望着成片的稻田,秸秆间还挂着噬谷虫蜕下的壳,灰白色的壳像缩小的蝉蜕,密密麻麻地缠在稻叶上。“守田人说,三个月前的夜里,听见育秧池里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有无数虫子在聚会。第二天一早,就看见稻叶上爬满了小黑虫,才三天,刚灌浆的稻粒就瘪了下去,连他种了一辈子的铁杆稻都没能幸免。”
他们在甸边的“守田屋”——一间被稻穗装饰的茅屋前,找到了那个“能看见稻壳生机”的守田人。老人正坐在屋前的竹席上,手里捧着个陶盆,盆里装着从稻穗上抖落的空壳,他用指腹一个个摩挲着壳上的纹路,像在辨认老朋友的脸。他的墙角堆着几袋“谷种”,是去年留下的优质稻种,袋口扎得紧紧的,生怕被虫蛀了。
“它们在说‘结不出果了’。”老人将空壳倒回田里,壳子落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稻子这辈子就为了灌浆活一次,在土里扎根,在风里生长,就为了秋天能结出饱满的谷粒。它们的饱满不是瞎长,是在说‘没辜负土地’——春种时吸足了肥,夏长时晒够了太阳,连夜里的露水都没白喝。可噬谷虫把它们的魂啃没了,连‘结果’这两个字,都成了泡影。”
苏棠将掌心贴在育秧池的泥地上,金色的命数光芒顺着泥土的缝隙渗入,触到了被啃空的生息核残留。光芒里浮现出清晰的画面:三个月前的青禾甸,几个穿灰布褂的人背着麻袋,往育秧池里撒褐色的粉末,粉末遇水后冒出细小的气泡,很快就钻出芝麻大的黑虫,虫群像黑色的潮水,顺着田埂往稻田爬,所过之处,稻穗迅速干瘪。
灰布褂的衣襟上,绣着个被虫蛀的稻穗——是“枯禾帮”的标记,这个组织靠倒卖粮食发家,他们觉得青禾甸的丰收会压低粮价,便想用招虫饵毁掉这片稻田,让粮食供不应求,好趁机抬高价格,甚至能通过收集空壳的稻穗,炼制“饿腹散”,让人失去食欲,间接控制粮食消耗。
“招虫饵的粉末是‘腐生菌’,能加速噬谷虫繁殖,排泄物还会污染土壤。”37的声音带着怒意,“检测仪显示,甸里的土壤已经被污染了四成,再这样下去,别说稻子,连野草都长不出来,青禾甸会变成‘不毛甸’。”
老人突然从谷种袋里掏出一小捧稻种,种子饱满圆润,外壳泛着健康的金黄色,那是他特意留的“救命种”,藏在陶瓮深处,没被虫蛀。“这是去年最好的收成里挑出来的。”老人将种子撒在田埂边的空地上,“稻说,只要根还在,土地还在,总有一粒种子能发芽。”
苏棠的光剑突然指向育秧池的中心,剑身上的符文与稻种的生机共鸣,映出池底的景象:池底的淤泥里藏着噬谷虫的卵囊,枯禾帮的人正往池里倒“催虫液”,液体接触淤泥后,卵囊纷纷破裂,钻出更多的噬谷虫,顺着田埂往未被污染的稻田爬。
“必须消灭噬谷虫,净化被污染的土壤。”苏棠的声音带着沉甸甸的力量,“稻穗的饱满不是用来牟利的工具,是土地对耕耘的回报。枯禾帮为了私欲,毁掉稻田的生机,是在断所有人的活路。”
他们带着老人准备的“驱虫草”往育秧池走,草叶揉碎后散发的气味,能让噬谷虫瞬间麻痹。阿影用机械臂清理稻田里的虫壳,臂甲上的灵土散发着温润的光,接触到秸秆的瞬间,干瘪的稻穗竟微微挺直了些;37启动了“土壤改良器”,在田埂上布下道无形的光膜,中和着土壤里的毒素;苏棠则用命数光芒包裹住育秧池,金色的光与腐生菌的褐气相撞,激起一圈圈泥浪。
育秧池边,枯禾帮的头目正往池里倒催虫液,他看见苏棠等人,啐了一口:“一群跟稻子较劲的傻子!粮食多了不值钱,少了才金贵,这道理都不懂?”
“你没见过农民弯腰插秧时,汗水滴进土里的‘嗒嗒’声;没见过稻穗灌浆时,风吹过稻田的‘沙沙’响;没见过丰收时,谷仓里堆起的金浪映着人笑脸的模样。”苏棠的光剑挑飞他手里的罐子,催虫液泼在光膜上,瞬间化作白烟,“这些不是不值钱的东西,是土地在说‘我养活了你’。”
老人将那捧救命种撒进育秧池,种子落入改良后的泥土,瞬间爆发出翠绿色的光芒,像破土而出的新芽,光芒顺着田埂蔓延,被虫蛀的稻秆根部竟冒出新的分蘖,空壳的稻穗里,生息核重新凝聚,谷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饱满起来。
阿影撒出的驱虫草在稻田里散开,噬谷虫在草香中纷纷落地,虫壳渐渐化作肥料,被土壤吸收。青禾甸的稻浪重新变得金黄,沉甸甸的谷粒压弯了秸秆,风一吹,发出“簌簌”的声响,像在唱丰收的歌。守田人站在望稻石旁,看着石上的“丰登”二字被阳光照亮,石边新插的稻秧正抽出嫩绿的叶,叶尖上挂着的露珠,映出天空的蓝。
“它们在笑呢。”老人的皱纹里盛着阳光,“稻说,谢谢有人肯相信,土地不会骗人。”
苏棠的罗盘上,翠绿色的星点挣脱了残缺的边缘,光芒里流动着稻穗的纹路,像无数饱满的谷粒在跳动。
离开青禾甸时,田里的稻穗已经能压弯镰刀。守田屋前,老人正带着村民们收割第一波早熟的稻子,镰刀割过秸秆的“咔嚓”声,谷粒脱壳的“噼啪”声,混在一起像首热闹的歌。育秧池边,孩子们在新插的秧苗间追逐,踩得泥水飞溅,却没人舍得踩坏一棵秧苗——他们知道,这是明天的饭,是土地的礼物。
37看着生机检测仪上重新变得旺盛的波形,轻声说:“原来最踏实的不是金银珠宝,是那些从春到秋的等待。就像稻子从不在乎自己能卖多少钱,它只在乎,当人们捧起饭碗时,能想起土地的厚意,说声‘吃饱了’。”
苏棠望着渐渐远去的、重新被金色稻浪覆盖的甸子,罗盘上一个赤红色的星点正在闪烁,旁边写着:“赤焰窟,这里的岩浆能锻造坚韧,却在一场异动后变得狂暴,只有一个锻火人,还能看见岩浆里的刚魂。”
“去看看岩浆里的坚韧吧。”她转动船舵,铁皮船驶过田边的水渠,驶向被火光染红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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