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原的夜空是漏了底的筛子。
暗紫色的天幕上,星星像被打翻的米粒,密密麻麻地坠落,拖着长长的火尾,砸在地面上,激起漫天尘土。大地布满了陨石坑,深的能看见地底的岩层,浅的则嵌着半融化的星核,在夜色里散发着幽蓝的光。
“每小时坠落的星子超过三百颗。”苏棠站在最大的陨石坑边缘,坑底的星核还在微微发烫,掌心的罗盘泛着银白色的光,盘面上的星点像受惊的鸟群,胡乱冲撞,却始终找不到固定的轨迹,“它们不是自然陨落,是在‘逃离’。”
37举着“星际引力仪”,屏幕上的引力曲线扭曲成麻花状:“原上空的引力场被人为干扰了,像是有人在星轨上装了‘排斥器’,让星星失去了向心力。但奇怪的是,所有坠落的星子都在往同一个方向偏移——东边的‘碎星渊’。”
阿影捡起块嵌在土里的星核碎片,碎片凉丝丝的,像块凝固的月光:“村民们都搬走了,说这是‘天罚’。只有那个观星人还守在观星台,他说星星坠落时,会发出‘回家’的信号,只要能破译信号,就能让它们重新回到天上。”
观星台建在一座不高的山岗上,是用陨石块垒成的圆形建筑,顶端架着架锈迹斑斑的望远镜,镜片却擦得锃亮。一个穿星图纹长袍的老人正趴在石桌上,用炭笔在羊皮纸上画着什么,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星轨,每条轨道末端都标注着一个日期。
“又一颗‘摇光’落了。”老人头也没抬,声音里带着疲惫,却透着股执拗,“它的轨迹比昨天偏了三度,再这么偏下去,就要掉进碎星渊了。”
“您怎么知道它叫摇光?”苏棠走到他身边,看见羊皮纸上的星轨旁,还画着些奇怪的符号,像星星的“签名”。
老人终于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我是‘司星者’,守了三代人的星轨。这些星星不是冰冷的石头,是有名字、有性格的‘星灵’。摇光是颗急性子的星,总爱抢在其他星子前面升起;而那颗‘开阳’,最恋家,每次坠落前,都会在原上空盘旋三圈。”
他指着碎星渊的方向:“问题出在渊底的‘锁星阵’。三个月前,有人在渊边立了七根‘镇星柱’,柱顶嵌着黑色的晶石,能发出‘厌星波’,干扰星灵的感知。星灵们以为家园被占了,才慌不择路地往下掉。”
苏棠的光剑突然指向碎星渊,剑身上的符文与坠落的星子产生共鸣,映出一段模糊的画面:三个月前的深夜,七个穿黑袍的人抬着镇星柱走进碎星渊,他们在渊边布下阵纹,当第一根柱子立起时,天上的一颗亮星突然晃了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是‘夺星教’的人。”老人从怀里掏出块青铜令牌,牌上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他们自称能‘借用星力’,其实是在掠夺星灵的能量。锁星阵能把坠落的星灵困在渊底,让它们的能量慢慢渗透进黑色晶石,供他们驱使。”
他叹了口气,指着石桌上的符号:“这些是星灵坠落时的‘星语’,我破译了一部分,它们在说‘家被占了’‘好黑’‘想回去’。可我年纪大了,跑不动了,没法去碎星渊毁掉镇星柱。”
苏棠的指尖划过羊皮纸上的星轨,金色的命数光芒与星轨共鸣,纸上的星子突然亮起微光,在空气中投射出立体的星图——那是星落原未被干扰前的夜空,北斗七星像把勺子,稳稳地悬在天幕上,每个星点都散发着温暖的光。
“我们去毁掉镇星柱。”苏棠的声音很坚定,“您在这里继续破译星语,告诉星灵们,家还在等它们。”
碎星渊比想象中更深,渊壁上布满了尖利的石笋,每个石笋上都缠着淡蓝色的光带——是星灵坠落时留下的气息,像串悲伤的脚印。渊底果然立着七根镇星柱,柱顶的黑色晶石正发出幽幽的光,光里缠绕着无数细小的星灵虚影,像被蛛网困住的蝴蝶。
“厌星波的核心在晶石里。”37调出探测器的数据,“晶石里嵌着星灵的‘本源碎片’,是夺星教从历代司星者手里抢来的,用本源碎片发出的信号,最能让星灵相信‘家园已毁’。”
一个穿黑袍的中年人从柱后走出来,手里举着根镶嵌星核的权杖:“司星者的小崽子找来帮手了?可惜晚了。再有三天,碎星渊就能收集齐七七四十九颗星灵的能量,到时候我就是‘星主’,能让星星按我的意思运行!”
“你不懂星灵。”阿影将星核碎片对准镇星柱,碎片突然发出强光,柱顶的黑色晶石剧烈震动起来,“它们不是你的工具,是和我们一样,有归处、有牵挂的生命。你用本源碎片骗它们,就像用母亲的声音骗孩子跳进陷阱。”
黑袍人怒喝一声,权杖指向苏棠,七根镇星柱同时发出黑色的光,光里涌出无数星灵的虚影,像被操控的傀儡,朝着他们扑来。苏棠举起光剑,金色的光芒劈开黑光,光芒里浮现出观星人破译的星语:“别怕,家还在。”
星灵虚影们突然停住了,黑色的光从它们身上褪去,露出原本的银白色。为首的摇光星灵在苏棠面前盘旋一圈,发出清脆的“叮”声,像是在道谢,然后转身冲向镇星柱,用身体撞向黑色晶石。
“咔嚓——”
第一根镇星柱的晶石裂开了,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七根柱子接连倒塌,碎星渊里的厌星波消失了,坠落的星子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找回了方向,开始缓缓往上升。
黑袍人瘫坐在地上,看着重新升起的星子,眼里充满了茫然:“我只是想让星星听我的……为什么不行?”
“因为星星有自己的家。”苏棠的声音很轻,“就像人不能被强迫离开家乡,星星也不能被强迫改变轨迹。”
观星台的方向传来一阵欢呼,苏棠抬头望去,只见老人正站在台顶,举着那块青铜令牌,令牌发出的光芒与升起的星子呼应,羊皮纸上的星轨在空中连成完整的图案,像条指引回家的路。
摇光星率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紧接着是开阳、玉衡……一颗颗星子归位,暗紫色的夜空重新变得璀璨,北斗七星的勺子清晰可见,像是在对地面上的人微笑。
老人对着星空深深鞠躬,声音哽咽:“回来了……都回来了……”
苏棠的罗盘上,星落原的星点终于稳定下来,银白色的光芒里,映出完整的星图,每个星点都在按自己的轨迹运行,从容而坚定。
离开星落原时,观星台的望远镜还对着夜空,石桌上的羊皮纸被风吹得轻轻翻动,纸上新添了一行字:“星有归处,人有归途,皆是心安。”老人站在台边,正给新升起的一颗小星星取名,他说这颗星很温柔,总爱跟着月亮走,就叫“伴月”吧。
37看着引力仪上恢复正常的曲线,轻声说:“原来最强大的力量,不是控制,是尊重。尊重星星的轨迹,就像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苏棠望着渐渐远去的、重新璀璨的夜空,罗盘上一个碧绿色的星点正在闪烁,旁边写着:“灵植境,这里的植物能化形与人交流,却在一夜之间集体沉睡,只有一个植语者,能听见它们沉睡时的梦话。”
“去叫醒它们。”她转动船舵,铁皮船驶离星落原,船尾的金色花瓣落在陨石坑旁,被升起的星光一照,竟长出了小小的嫩芽,像在说:
无论是天上的星,还是地上的人,都需要一个能回去的家,一个能安心停靠的港湾。这份归属感,比任何力量都更能让人坚定前行。
界河的船继续前行,带着星灵的祝福,驶向灵植境的方向。那里的植物正在等待苏醒,而苏棠知道,能唤醒它们的,从来不是外力的催促,是藏在沉睡背后的,对阳光与陪伴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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