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界的天,是铅灰色的永夜。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雪山顶上,连星光都透不进来。天地间只剩下无尽的白,雪粒子被寒风卷着,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冰针。远处的雪山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沉睡的巨兽,呼吸间吐纳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气。
“已经三年没见过太阳了。”苏棠裹紧了从青木界带来的厚披风,指尖的金色命数光芒在冷空气中微微颤抖,“罗盘说雪山女神的眼泪冻结成了冰,这冰不是水做的,是‘绝望的执念’。”
37的温度计显示室外温度是零下五十三度,他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了冰晶:“整个雪域界的能量场都被冻结了,连地核的热量都传不上来。但奇怪的是,雪山深处有一点微弱的热源,像是……有人在燃烧什么。”
阿影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往前走,他的靴子是用赛博界的保温材料特制的,却依旧能感觉到刺骨的冷:“是那个牧羊人。村民们说他叫‘阿古拉’,三年来每天都带着火把去雪山深处,说要找到女神的眼泪,把它融化。”
他们在一片被风雪半掩埋的石屋前,找到了阿古拉的踪迹。石屋的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墙上挂着的羊皮地图,上面用红颜料画着通往雪山主峰的路线,路线旁标着密密麻麻的记号——大概是他每次尝试的记录。
“他今天又去主峰了。”苏棠指着雪地上新鲜的脚印,脚印很深,边缘结着薄冰,“这脚印比上次的更浅,他的体力快撑不住了。”
沿着脚印往雪山深处走,风雪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人吹倒。中途的避风石后,放着一堆熄灭的火把,火把柄上刻着日期,最早的一根已经被冰雪冻得开裂,上面的日期显示是三年前永夜开始的第一天。
“他每天都换一根新火把。”阿影拿起一根还带着余温的火把,火光曾灼烧过的痕迹清晰可见,“哪怕知道可能没用,还是坚持着。”
接近主峰时,风雪突然小了些。一道微弱的橙光在雪地里跳动,像濒死的萤火虫。他们跑过去,看见阿古拉蜷缩在一块巨大的冰岩下,身上的羊皮袄结着厚厚的冰壳,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火把。
“他快冻僵了!”苏棠赶紧用金色命数的光芒包裹住他,光芒渗入他的身体,阿古拉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你们是……从外面来的?”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嘴唇冻得发紫,“看到太阳了吗?它……还会出来吗?”
“会的。”苏棠给了他一块界河的水凝结的冰晶(界河的水在任何温度下都保持液态),“雪山女神的眼泪为什么会冻结?”
阿古拉喝了口冰水,精神好了些,目光投向主峰顶端的冰窟:“三年前,女神的祭品被偷了。那是块‘暖阳玉’,是雪域界唯一能永远发光的石头,放在女神的冰龛里,能让她的眼泪保持温暖,滋养整个雪域。祭品丢了,她的眼泪就冻成了冰,天就再也没亮过。”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责:“是我没看好祭品。那天我替生病的父亲守冰龛,却睡着了……等我醒来,暖阳玉就不见了,女神的眼泪已经开始结冰。”
苏棠的光剑突然指向主峰顶端,剑身上的符文与冰窟产生共鸣:“不是你没看好,是有人故意偷走了玉。你看冰窟周围的冰纹,是人为刻画的‘锁寒阵’,目的就是让眼泪彻底冻结。”
他们搀扶着阿古拉登上主峰。冰窟比想象中更大,中央的冰台上,躺着一块巨大的冰泪,泪滴的形状完美无瑕,却散发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气。冰泪周围的冰面上,刻着与苏棠说的“锁寒阵”吻合的纹路,纹路尽头的雪地里,埋着半截破碎的玉佩——是暖阳玉的边角。
“玉没被带出雪域界。”37用扫描仪探测着冰窟,“它的能量信号就在冰泪里!有人把它嵌进了冰泪深处,用它的暖意维持锁寒阵的运转——这是个悖论,用温暖的玉,冻结了更需要温暖的眼泪。”
“是‘守冰人’干的。”阿古拉突然说,他指着冰窟角落的一个符号,“那是守冰人世代相传的印记。他们一直反对用暖阳玉当祭品,说女神的眼泪就该是冰的,雪域界就该活在寒冷里,这样才不会有欲望,不会有争端。”
冰泪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冰面上的锁寒阵纹路亮起白光,将他们困在中央。一个穿白色长袍的老者从冰窟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拄着根冰杖,脸上的皱纹里结着霜:“阿古拉,你果然带外人来了。我说过,雪域界不需要太阳,寒冷才是最好的净化。”
“净化?”阿古拉愤怒地站起来,尽管身体还在发抖,“三年来,已经有一半的牧民冻死了,牲畜也所剩无几!这不是净化,是毁灭!”
“毁灭欲望,才能得到永恒的安宁。”老者举起冰杖,冰窟里的寒气更重了,“暖阳玉在冰泪里很‘安全’,它的暖意会慢慢被冰泪吸收,最后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就像所有不该存在的温暖,都该被冻结。”
苏棠的光剑劈向锁寒阵纹路,金色的光芒与白光碰撞,激起漫天冰屑:“你错了。寒冷或许能冻结欲望,却也冻结了爱、牵挂、守护这些美好的东西。就像阿古拉的火把,哪怕微弱,也是活下去的希望。”
她转向冰泪,光剑的光芒变得温柔:“雪山女神,我知道你在难过。你不是在惩罚阿古拉,是在等有人发现真相,等有人告诉你:温暖不是错,犯错的是人,不是温暖本身。”
冰泪里的暖阳玉突然发出强烈的光芒,光芒穿透冰层,在冰面上投射出守冰人偷玉的画面:老者趁阿古拉睡着时,撬走了暖阳玉,然后将它嵌进冰泪,刻画锁寒阵——他怕年轻的一代被“温暖”诱惑,毁掉雪域界的“纯粹”。
“原来……是你。”阿古拉看着老者,眼里的愤怒变成了失望,“你曾教我,雪域界的信仰不是冰冷,是守护。可你守护的,只是你自己的偏执。”
老者的冰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冰泪里的画面,脸上的冰霜渐渐融化,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我只是怕了。年轻时我见过因为争夺草场而互相残杀的牧民,我以为只要没有温暖带来的欲望,就不会再有伤害……”
“伤害的根源不是温暖,是忘记了在温暖里保持敬畏。”苏棠的光剑与暖阳玉共鸣,金色的光芒包裹住冰泪,“现在,把属于雪域界的阳光,还给他们吧。”
冰泪开始融化,不是变成水,而是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融入雪域界的每个角落。锁寒阵的纹路彻底消失,暖阳玉从冰泪里浮出来,重新飞回冰龛。铅灰色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久违的阳光洒下来,落在雪地上,反射出亿万道金光。
阿古拉跪在冰窟里,对着阳光泪流满面。远处的牧民们欢呼着从石屋里跑出来,伸出手感受阳光的温度,冻僵的牛羊也发出欢快的叫声。
老者摘下守冰人的徽章,放在冰龛前:“我错了。该守护的不是寒冷,是阳光照耀下,依然能保持善良的人心。”
苏棠的罗盘上,雪域界的星点亮起了温暖的白光,光芒里带着冰雪消融的喜悦。阿古拉举着重新点燃的火把,站在阳光下,火把的光芒与阳光交融,像在说:哪怕黑夜再长,只要心里有火,就终会等到天亮。
离开雪域界时,他们的船身上落满了金色的阳光,像镀了层金。37看着屏幕上雪域界回升的温度,笑着说:“你发现了吗?每个世界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忘了初心’。”
苏棠望着渐渐远去的雪山,罗盘上一个彩色的星点正在闪烁,旁边写着:“万彩界,这里的人天生能看见‘情绪的颜色’,可最近所有人的颜色都变成了灰色,连彩虹都失去了色彩。”
“去把颜色找回来。”她转动船舵,铁皮船破开雪域界的边界,船尾的金色花瓣落在雪地上,很快被阳光晒化,渗入土壤——那里,春天很快就会到来。
风雪停了,阳光正好。界河的船继续前行,带着冰雪消融的暖意,驶向万彩界的方向。那里的色彩正在等待被唤醒,而苏棠知道,能让世界恢复斑斓的,从来不是外在的颜色,是藏在每个人心里的,对生活的热爱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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