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五宠还没走到院门口。
陈建礼洪亮的声音已经穿墙而出。
“墨轩！是不是墨轩到了！快进来！”
院门大开。
一股混合着柴火与肉香的热浪扑面而来。
三伯陈建礼腰间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把大铁勺，站在院子中央。
他满面红光。
他的身前，摆着一口大锅。
锅口蒸腾着白色的热气。
陈墨轩的堂二哥陈景行正在一个大木盆里揉面，准备做花卷。
三妈张玉芳带着几个伯母在另一边择菜，洗菜。
案板上堆满了青翠的蔬菜。
“三伯，三妈。”
陈墨轩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三伯母沈翠花笑着接过，嘴上埋怨，手却很利索地把东西放好。
陈建国拄着拐杖，看着这热闹的场面，脸上全是笑意。
“都别站着了，快来帮忙！”
陈建礼用大勺指了指旁边空出来的一个案板。
“景行，给你弟挪个位置，让他切墩！”
“好嘞！”
陈墨轩脱下外套，洗了手，走到案板前。
陈景行递过来一把菜刀。
他拿起一块五花肉。
手起。
刀落。
肉块被迅速切成片。
他又拿起土豆，削皮，切块，动作流畅。
厨房门口，一场无声的对峙正在上演。
鸡老大在厨房门口徘徊。
它伸长脖子，眼睛紧紧盯着厨房里案板上的蔬菜。
它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元宝就守在厨房的门槛上。
它的眼神锁定着鸡老大。
它没有叫。
喉咙深处发出的低沉呜咽，比任何叫声都更具威慑力。
鸡老大往前试探一步。
元宝的身体肌肉绷紧。
鸡老大停住脚步，对着元宝扑腾了一下翅膀，试图用体型压迫对方。
元宝只是抬起头，露出了牙齿。
鸡老大怂了。
它转过身，假装去啄地上的石子，悻悻地退到院子角落。
这场对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没有人发现，在院子另一头的柴火堆旁，一道鬼祟的身影一闪而过。
鸭老六从柴火堆后面探出头。
它嘴里叼着一块巴掌大的生猪肝。
上面还带着血丝。
它左右观察了一下，确认没人注意自己，然后迅速缩回头，躲在柴火堆的阴影里，开始享用它的战利品。
中午十二点。
院子里摆开了两张大八仙桌。
陈建国、陈建忠、陈建礼、陈建智四兄弟家的男丁坐了一桌。
女眷和孩子们坐了另一桌。
桌上摆满了菜。
红烧肉，白切鸡，清蒸鱼，酸菜炖五花肉，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全家福。
大伯陈建忠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院子里的喧闹声小了下去。
“今天除夕，咱们老陈家几房人能聚得这么齐，我心里高兴。”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往年这个时候，云深，阿杰，都还在外面。今年，都回来了。”
“这都得感谢一个人。”
陈建忠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陈墨轩身上。
“墨轩，大伯敬你一杯。要不是你，咱们这个年，过不成现在这个样子。大家的日子，也不会像今天这么好。”
他一口喝干了杯里的白酒。
“就是可惜，老五，老六，还有老八今年没回来，不然咱们兄弟几个就真的聚齐了。”
陈建忠放下酒杯，有些感慨。
陈建国红光满面，他也拄着拐杖站了起来，端起酒杯。
“大哥说得对！我这儿子，还行！没给我丢人！”
他声音洪亮。
“来，哥哥们，弟弟们，我敬大家一杯！祝咱们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
桌上的男人们全都站了起来。
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墨轩也站起身，端着酒杯，从大伯开始，挨个给长辈们敬酒。
“大伯，大妈，祝你们身体健康。”
“二伯，祝你身体健康。”
“三伯，三妈，新年多做大菜。”
“四伯，四妈，新年发财。”
他每敬完一杯，一个厚厚的红包就塞进了他的口袋。
“拿着！给你的！”
马秀英把红包硬塞给他。
“墨轩，今年挣大钱了也得收着，这是长辈给的心意，不一样的。”
沈翠花也把一个红包塞进他另一个口袋。
一圈下来，陈墨轩的两个口袋都鼓鼓囊囊的。
饭后，男人们继续喝酒聊天，女人们收拾碗筷。
陈墨轩把陈超和陈杰叫到一边。
让他俩跟自己回老宅。
三人回到家，他从房间掏出一沓崭新的钞票，手里还拿着红包。
“超子，阿杰，你们俩跟我走一趟。”
他把钱分装进红包。
每个红包一千块。
“咱们村，八十岁以上的老人，一家家送过去。”
他又指了指停在门口的三轮车。
“车上是我拉过来的蔬菜和水果，每家送一份。”
陈超和陈杰没有多问，立刻开始搬东西。
三人开着三轮车，从村东头的第一户开始。
“李奶奶，过年好！墨轩来看你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拄着拐杖从屋里走出来。
“是墨轩啊，快进来坐。”
“不了奶奶，我们还要去下一家。”
陈墨轩把一个红包和一箱水果蔬菜递到老人手里。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拿着买点好吃的。”
老人推辞着，手却在发颤。
“这……这怎么使得……太多了……”
“您就拿着吧，祝您老长命百岁。”
陈墨轩把东西塞到老人怀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转身就带着陈超他们走向下一家。
老人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许久，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他们走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
把红包和礼物送到了每一位八十岁以上老人的手中。
整个下午，伏龙村里都回荡着老人们的笑声和感谢声。
傍晚，陈墨轩回到了老宅。
张兰和陈建国坐在堂屋的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茶几上摆着面粉，饺子馅，还有擀面杖。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看电视，一边包饺子。
陈墨轩笨手笨脚地捏着一个饺子。
怎么也捏不拢。
最后成了一个奇怪的疙瘩。
张兰拿过来，三两下就给他修整成一个元宝的形状。
“看，这样才对。”
陈墨轩放在手心，看着那个小小的面疙瘩。
元宝趴在他的脚边，把头枕在他的拖鞋上。
大圣和大米在院子里追逐着一支掉在地上的擀面杖。
电视里的歌舞声，父母的交谈声，窗外偶尔响起的鞭炮声，交织在一起。
他的手机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从七点开始，就没停过。
屏幕不断亮起。
震动声在桌面上发出嗡嗡的声响。
一条条拜年信息。
他没有看。
只是拿起另一个饺子皮，学着母亲的样子，笨拙地往里面填馅。
屋外的夜色，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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