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鬼！”
“记住‘白鹤’的眼睛！”阿鬼猛地推了她一把，眼神里是诀别的平静和不容置疑的坚决，“活下去！把火种传下去！”
说完，他不顾腿伤，抓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向远处的海面，发出“噗通”一声巨响，然后转身，向着与梅子溪相反的方向，一瘸一拐却异常迅速地冲了出去，同时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
“在那边！”
“快！抓住他！”
搜索者的呼喝声和犬吠声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快艇也调转方向，向着阿鬼弄出动静的海域围拢！
梅子溪看着阿鬼消失在礁石后的背影，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知道，他这是要用自己，为她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她没有时间悲伤。用力抹去眼泪，将防水袋紧紧绑好，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沿着嶙峋的礁石阴影，奋力向东游去。
身后，传来了零星的枪声和更嘈杂的追捕声。
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划水，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阿鬼最后的话，回响着‘白鹤’葬身火海前的眼神。
冰冷的海水包裹着她，前方是蒙蒙亮的天色和无尽的海面。
她不知道阿鬼能否脱身。
她不知道那个小渔村是否安全。
她只知道，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将腰间的火种，带到该去的地方。
海水冰冷刺骨，每一次划水都牵扯着左臂的伤痛和全身的疲惫。梅子溪咬着牙，沿着礁石嶙峋的阴影奋力向东游去，身后追捕的喧嚣和零星的枪声被海浪声渐渐掩盖，却在她心头擂鼓般回响。阿鬼……他怎么样了？
不能想！不能停！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感受着腰间防水袋沉甸甸的分量——那是‘白鹤’用命换来、阿鬼用命守护的火种。她必须活下去，带它离开。
肺叶火烧火燎，体力飞速流逝。就在她几乎要脱力沉下去时，前方昏暗的海面上，出现了几盏昏黄的灯火——一个依偎在小海湾里的、看起来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渔村。破旧的木栈道，几艘随波摇晃的小渔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和海藻腐烂的味道。
她用尽最后力气，扒住一条半搁浅的破旧小舢板边缘，翻了上去，瘫倒在湿漉漉的船舱里，剧烈地喘息，浑身不住颤抖，是冷，也是后怕。
歇息了不到一分钟，她强撑着爬起身。这里离临港太近，并不安全。她需要尽快找到交通工具离开，或者至少，找一个能暂时藏身、处理伤口和读取数据的地方。
她跳下舢板，踩着湿滑的卵石滩，向渔村里走去。村子寂静得可怕，时近黎明，却没有鸡鸣犬吠，只有海浪拍岸的单调声响。许多房屋门窗紧闭，甚至破败，像是早已无人居住。这个村子，透着一种不正常的衰败和死寂。
梅子溪心中警惕更甚，握紧了藏在袖口的鱼刀。她贴着墙壁阴影，小心翼翼地移动，目光搜寻着可能有人烟或者交通工具的迹象。
走到村子中部，一间看起来稍微齐整些、门口还晾着破渔网的屋子前，她停下了脚步。里面隐约有微弱的灯光透出。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敲，稍微用力。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本地口音、并且充满戒备的声音。
“我……我是过路的，遇到风浪，船坏了……”梅子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无助，“能讨口水喝，借个地方歇歇脚吗？”
门内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干瘦得像骷髅、满脸深刻皱纹、眼睛浑浊的老渔民，举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警惕地打量着门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梅子溪。
他的目光在梅子溪苍白的脸、受伤的胳膊和湿漉漉的衣服上停留，又警惕地看了看她身后空无一人的街道。
“快进来吧。”最终，他似乎叹了口气，侧身让开。
屋子很小，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破床、一张桌子和几把凳子，充斥着鱼腥、汗臭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气味。老渔民给梅子溪倒了一碗浑浊的凉水。
梅子溪感激地接过，小口喝着，目光快速扫视屋内。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一家三口的黑白合影，照片上的年轻人笑容灿烂。桌上有一个老旧的收音机，旁边散落着几张过期的港区招工简章。
“阿伯，村子里……怎么好像没什么人？”梅子溪试探着问。
老渔民浑浊的眼睛黯淡下去，坐在凳子上，摸出烟袋，却没有点着，只是用力摩挲着。“都走了……能走的都走了。”他声音低沉，“自从那边建了新区，大船来了，鱼就少了，码头也不让我们这些小船停靠了……后来，村子里又老是丢东西，半夜有陌生人来，还有后生仔莫名其妙就不见了……人心惶惶，谁还敢留？”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奈和对“那边”（显然指临港新区）的恐惧。
“报警了吗？”
“报过，不管用。”老渔民摇摇头，“来的那些人，穿着制服，问几句就走了，后来再没来过。村长去找理论，回来就病倒了，没两个月就……唉。”
梅子溪的心沉了下去。这渔村的诡异衰败，果然与临港新区、与余守仁那伙人的势力渗透脱不了干系。这里恐怕也不是久留之地。
“阿伯，我想尽快离开这里，去……去市里。您知道有什么办法吗？或者，有电话可以借用一下吗？”梅子溪问。她需要尽快联系‘磐石’或者可靠的人。
老渔民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摇了摇头：“电话早就断了线。离开……现在天还没亮，出去的路口都有人守着，查得严。以前有后生想夜里开船跑，船还没出海，就被……”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里充满恐惧。
梅子溪心头一凛。对方果然已经封锁了这片区域！
“不过……”老渔民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你要是真想走，天亮前，潮水最低的时候，村东头老礁石那边，有条水下的小路，能通到外面的野滩，那边乱石多，他们一般不留意。就是……就是得水性好，路也不好走。”
水下小路！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谢谢您，阿伯！”梅子溪真心感激。
老渔民摆摆手，叹了口气：“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了。这地方……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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