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袖带来的消息，如同腊月里的一盆冰水，将苏晚晚浇了个透心凉。贤妃属意她作为祈禳之人！这哪里是什么机缘，分明是架在火上烤！无论祈禳结果如何，她都将被置于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未眠，这可怎么办？”云袖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得眼圈都红了，“我听说那种涉及星象国运的祈禳，凶险得很，一个不好，可是要……要掉脑袋的！”
苏晚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握住云袖冰凉的手，低声道：“别慌，消息未必准确，或许只是谣传。”她嘴上安慰着云袖，心中却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结合白日里贤妃和墨云子的试探，这祈禳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可是……”
“没有可是。”苏晚晚打断她，神色凝重，“云袖，今日你听到的这些话，还有你来找我之事，绝不可再对第三人提起，就当你从未听过，知道吗？”
云袖见她神色严肃，连忙点头：“我晓得轻重，绝不会说出去的。”
送走忧心忡忡的云袖，苏晚晚闩好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贤妃为何会选她？是因为她“与星图有缘”？还是因为她苏承谕女儿的身份？抑或是……贤妃已经察觉了她与“量天尺”的关联，想借此机会将她控制住，或者干脆让她在祈禳中“意外”身亡，一了百了？
而墨云子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他主动提议需要这样一个“有缘人”，还是贤妃与他达成了什么交易？他追寻“量天尺”和星图薄板，目的为何？如今又要进行祈禳，他究竟是想化解危机，还是想推动那“甲子之乱”的到来？
思绪如同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破局！
直接拒绝贤妃是不可能的，那是抗命不遵。她需要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或者……一个能让她从中脱身，甚至反将一军的契机。
她的目光落在了妆匣上，那里面藏着“量天尺”、星图薄板，以及萧铭给的那块玉佩。
萧铭……他是否已经知道了祈禳之事？他昨夜才提出合作，今日就出了这桩事，是巧合，还是他早已料到？如果他知道了，他会怎么做？是袖手旁观，还是会履行“合作”的承诺，提供帮助？
她走到妆匣前，指尖抚过那冰冷的紫檀木表面。取出玉佩，握在掌心，那温润的触感似乎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要不要去找他？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不行，现在还不行。一来她尚未答应合作，贸然求助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二来这宫中眼线众多，她若此时与萧铭接触，无异于自曝其短，恐怕祈禳未至，杀身之祸就先到了。
她必须靠自己。
重新坐回桌边，她铺开纸张，磨墨执笔，却并非作画，而是开始梳理目前所知的所有信息。从父亲的死，到“量天尺”的发现，从光化旧事到甲子预言，从贤妃、三皇子到墨云子……她将一条条线索、一个个疑点在纸上罗列出来，试图找出那隐藏的联系和破绽。
目光最终落在了“祈禳”二字上。
祈禳，乃是通过仪式沟通天地，祈求福佑，禳除灾祸。其核心在于“诚”与“契”。诚心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与天地星辰建立联系的“契约”或“钥匙”。
墨云子需要她这个“有缘人”，是否意味着，她身上有某种可以作为“钥匙”的特质？是血脉？是命格？还是……她所掌握的某样东西？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是了！“量天尺”！前朝钦天监的至宝，观测星象，沟通天地的法器！还有那方能与“量天尺”产生感应、隐藏着谶语的星图薄板！
墨云子追寻它们，贤妃可能也知晓它们的存在。而自己，是目前唯一已知的、同时接触过这两样东西的人！
难道，他们想用的，根本不是什么“有缘人”的诚心，而是想通过她，间接动用“量天尺”的力量来进行这次祈禳？！
这个猜测让苏晚晚毛骨悚然。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场祈禳的本质，就绝非简单的祈福消灾，而可能是一场利用前朝遗宝干预国运的禁忌之术！其过程和结果，都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
而她，不仅是棋子，更可能成为祭品！
不行！绝不能让他们的算计得逞！
她必须想办法，既要应对眼前的危机，又不能让他们真正利用到“量天尺”的力量。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她脑中逐渐成形。或许……她可以假意顺从，但在祈禳过程中，暗中做些什么，破坏他们的计划，或者……将计就计，反过来探知他们的真正目的！
这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风险极大。但事到如今，她已没有更好的选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容嬷嬷毫无感情的声音：“苏女史，娘娘传唤。”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将写满字迹的纸张凑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然后，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和神色，脸上恢复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不安，打开了房门。
“嬷嬷。”她低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容嬷嬷打量了她一眼，依旧是那副刻板的面容：“跟咱家来吧，娘娘有要事吩咐。”
苏晚晚低着头，跟在容嬷嬷身后，朝着长春宫正殿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荆棘之上。
她知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而她，这个看似弱小的宫女，即将被迫走入战场的最中央。
月光如水，洒在宫墙之间狭长的甬道上，清冷而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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