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雪站在一旁，看着许森林那堪比职业录音师的专业操作，
再回想刚才那位老师恭敬请教的模样，感觉自己的认知体系正在寸寸崩塌。
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内心翻江倒海般的疑惑和震惊。
趁着许森林操作间隙稍微停歇的片刻，苏清雪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的不淡定：
“许森林……你……你怎么会对这些设备这么熟练？
这……这不像是随便玩玩就能掌握的。”
她实在无法理解，一个非专业的学生，是如何将这套复杂系统玩转得如此炉火纯青的。
许森林正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波形，闻言头也没抬，仿佛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值一提。
他随手朝着控制台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指，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你看那里是什么。”
苏清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边桌子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封面印着设备型号的
——说明书。
她愣了一下，还没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许森林这才转过头，脸上带着那种苏清雪已经有点熟悉的、气死人不偿命的理所当然表情，
用下巴点了点那本说明书，轻飘飘地说道：
“看这个，包会。”
苏清雪：“？？？”
看说明书？！
包会？！
这一刻，饶是苏清雪家教良好、性情清冷，也差点没忍住当场破防！
她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眸子，看着许森林，
又看了看那本厚厚的、充满了专业术语和复杂图示的说明书，
一股无名火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直冲头顶。
谁家看说明书能看成这样？！
要是看说明书就能达到这种专业水准，
那他们艺术学院那些相关专业的学生还辛辛苦苦上课、练习、请教老师干什么？
大家都抱着说明书啃不就完了？！
这敷衍得也太不走心了吧！
苏清雪感觉自己的涵养正在经受前所未有的挑战。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想要把眼前这家伙摇醒，
问问他到底还能不能好好说话的冲动。
她看着许森林那副“我说的是真理，你爱信不信”的欠揍模样，
最终只能无力地扶了扶额，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许森林！你……你真是……”
她“真是”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带着嗔怪和无奈的长叹。
算了，跟这家伙较真，最后气死的肯定是自己。
她算是看明白了，想在许森林这里得到关于他能力的合理解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这家伙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秘密”两个字，而且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许森林看着苏清雪那副被噎得说不出话、又气又无奈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但很快又恢复了专注，继续投入到他的录音工作中。
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至于苏清信不信？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得抓紧时间，把脑子里那些经典的旋律，
尽快变成这个平行世界能够听到的、真实的声音。
而苏清雪，这位意外的旁观者，也只能继续带着满腹的震惊和谜团，看着他创造下一个奇迹。
设备调试完毕，许森林坐在控制台前，并没有立刻开始录制。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转头看向一旁情绪刚刚平复一些的苏清雪，语气带着点随意，却又透着一丝洞悉：
“对了，听说现在歌手大赛那边，其他几个进了决赛的选手，都在卯足了劲研究我？”
苏清雪听到他提起正事，也暂时压下了刚才被“说明书”理论气到的那点情绪，
恢复了平日里清雅知性的模样。
她点了点头，语气带着肯定：
“是啊。
校园歌手大赛本身的含金量就很足，是学校最受关注的文艺盛事之一。
而这一届更是别具一格，听说评委阵容会比往年更强大，
不光是校内的艺术老师和管理层，
还可能邀请到市音乐家协会的专家，
甚至是一些音乐产业内的资深人士来做特邀评委。”
她顿了顿，看向许森林，眼神里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
“所以，从选手到观众，对这一届的重视程度都远超以往。
最终的冠军，不仅对个人是极大的荣誉，
对于选手所在的学院，也同样意味着不小的光彩和资源倾斜。”
“而你，”
苏清雪的目光在许森林那张平静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作为一个横空出世的原创歌手，之前的两首作品又都达到了那样的水准……
大家对你的关注度和研究力度，自然要比对其他选手更高。
我听说，文学院那个孙皓，还有音乐社团的几个实力派，
这几天都在反复看你的比赛视频，分析你的演唱风格和创作特点。”
她这番话，既是陈述事实，也隐隐是在提醒许森林，决赛的竞争会异常激烈，
对手们都是有备而来，绝不会因为他之前的惊艳表现而轻易退缩。
许森林听完，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紧张或者担忧的神色，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更加玩味的笑容。
“研究我？”
他轻笑一声，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
眼神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恶劣”的光芒，
“那他们可得抓紧时间了。”
“嗯？”苏清雪有些不解。
“因为……”
许森林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眼前那些精密的设备，
最终落回苏清雪带着疑惑的俏脸上，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笃定和一丝戏谑：
“等到决赛那天，他们可能会发现……”
“之前研究的那些，可能……都没什么用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仿佛已经看到了决赛舞台上，当对手们按照研究他的“旧作”制定好策略时，
他却突然拿出完全超出他们预料的新作品时，那些人脸上可能出现的错愕表情。
苏清雪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微微一动。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家伙，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坏”？
但这种“坏”，却又建立在他那深不见底的才华储备之上，
让人无可奈何，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她不再多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你已经有打算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许森林笑了笑，不再说话，转身重新面向控制台，戴上了监听耳机。
录音棚内，只剩下设备运行的轻微嗡鸣，以及许森林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清脆声响。
一场无声的、关于音乐的战斗，已然在这间顶级录音室内悄然酝酿。
而外界那些针对他的研究和分析，在他决定拿出“新东西”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已经注定要徒劳无功了。
起初，他还顾及着苏清雪在旁边，操作和指令都还算克制，带着点礼貌性的客气。
“苏同学，麻烦帮我把那边的话筒架稍微往左移一点。”
“好的。”
“这个轨道的音量推子，
对，就是那个，推到-6db的位置。”
“嗯，好了。”
苏清雪也认真地配合着，她本身对音乐制作有兴趣，
加上不想在许森林面前显得太外行，做得一丝不苟。
然而，随着录制进程的深入，许森林渐渐进入了状态。
前世作为金牌制作人，在录音棚里指挥若定、追求极致效率和工作流程的习惯，在不经意间重新附体。
他完全沉浸在了音乐的世界里，眼中只有音轨、波形和想要达到的效果，
身边站的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准确执行他指令的“助手”。
他的语速开始变快，指令变得精准而简短，甚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c轨，高通滤波，120hz。”
“压缩器，Attack再快5ms。”
“和声轨，复制一条，反向，延迟35ms。”
“监听音量再大点，对，就现在这个位置保持。”
苏清雪一开始还能勉强跟上，
但许森林的要求越来越专业，节奏越来越快，
她不得不全神贯注，手脚并用，才能勉强完成他一个接一个的指令。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被上了发条的陀螺，在控制室里来回穿梭，调整设备、操作软件、传递物品……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咬着牙坚持，绝不能被这个家伙看扁了！
她苏清雪什么时候给人打过这种下手？
但此刻，她竟然奇异地将那点大小姐的矜持和委屈压了下去，只剩下不服输的劲头。
然而，随着一段段旋律在许森林的操控下逐渐成型、丰富、交织在一起，
形成她从未想象过的华丽编曲和充满创意的音响空间时，
苏清雪内心的震撼，逐渐压倒了一切！
那精妙绝伦的和声进行，那匪夷所思的音色搭配，
那层层递进、充满戏剧张力的结构安排……
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远超她认知的音乐造诣！
她忘记了疲惫，忘记了被“使唤”的那点不快，甚至忘记了自己此刻正像个忙碌的小助理。
她完全被许森林展现出的音乐世界所吸引、所震撼！
当她按照许森林的指令，将一段他刚刚即兴弹奏的、
充满灵性的吉他片段精准地对位到主旋律上，形成一种奇妙的呼应时；
当她亲手调整出一个让许森林满意的、如同星空般辽阔的混响效果时……
一种前所未有的、参与创造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看着那个沉浸在创作中、眼神专注发光、仿佛在发光的许森林，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家伙……真是个天才！
之前的诗词，或许还能用厚积薄发、灵光乍现来解释。
但此刻这信手拈来、如同呼吸般自然的顶级编曲和制作能力，
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怀疑和比较之心。
她不再去想什么胜负，什么矜持。
她只知道，自己能亲眼见证、甚至亲手参与这样精彩的作品诞生，
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于是，当许森林头也不抬地再次发出指令：
“把b段钢琴的混响预延迟再减小10ms”时，苏清雪不再有任何怨言，只是飞快而准确地应道：
“好！”
然后立刻俯身操作起来，那专注的神情，俨然已经进入了最佳助理的状态。
许森林对此浑然未觉，他正全身心投入到音乐的打磨中。
而苏清雪，这位意外的“临时助理”，也在这种高强度、高水准的“压迫”下，
完成了一次对许森林才华的重新认知和自我心态的奇妙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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