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又是无尽的黑暗。
韦无火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混沌之中,四肢沉重如铅。耳边隐约传来水滴声,还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却怎么也听不真切。
第三天了......再不醒......危险......
这是白凤的声音?韦无火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他的意识像是被困在一具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只能被动地感受着外界模糊的动静。
龙血反噬比预想的严重。另一个声音响起,清冷中带着几分焦虑,是鲛梦,他的经脉里有两股龙气在争斗,再这样下去会经脉尽断而亡。
有什么办法?白凤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急切。
除非......
鲛梦的话突然中断,紧接着是一阵衣物摩擦声和金属碰撞声。韦无火感到有人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布料,然后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了他的胸口。
你干什么?白凤警惕地问。
救他。鲛梦简短地回答,让开些。
一阵刺痛从胸口传来,韦无火感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了皮肤。紧接着,一股清凉如泉水的力量注入体内,与他血液中灼热狂暴的龙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鲛人王族的精血能中和龙血反噬,鲛梦的声音变得虚弱,但只能暂时缓解......
清凉感迅速扩散,韦无火感到体内两股争斗的龙气渐渐平息。他的手指终于能微微颤动,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呻吟。
他醒了!白凤的声音近在咫尺。
韦无火艰难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张憔悴不堪的脸——白凤向来一丝不苟的白衣此刻沾满尘土和血渍,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显然多日未眠。
水......韦无火嘶哑地说。
一只水袋立刻递到唇边。韦无火贪婪地吞咽着,直到呛得咳嗽起来才停下。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山洞里,身下垫着干草,身上盖着白凤的外袍。
鲛梦跪坐在一旁,脸色苍白得吓人,右手腕上缠着染血的布条。见韦无火看向她,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欢迎回来,睡美人。
我昏迷了多久?韦无火尝试坐起来,却因全身剧痛而失败。
三天三夜。白凤扶着他靠坐在岩壁上,你强行接受了真龙传承,身体差点崩溃。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月牙泉底的龙魂、那场撕心裂肺的改造、以及之后对玄阴教的屠杀。韦无火猛地抬起手,看到手腕上的龙鳞印记仍在,但已经变成了暗金色,不再发光。
那不是梦......他喃喃自语。
当然不是。鲛梦指了指洞口,外面还有五具玄阴教徒的尸体作证呢。
韦无火突然想起什么:墨蛇长老呢?
死了。白凤简短地说,你捏断了他的脖子。
韦无火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曾经只会打铁的手,如今却沾满了鲜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胸中翻涌。
我......我当时控制不住自己。他声音发颤,那股力量太强了,而且......而且我竟然享受那种感觉。
白凤和鲛梦交换了一个眼神。
龙血觉醒者都会经历这个阶段。白凤说,力量突然暴涨,伴随而来的是嗜血和暴怒。关键在于如何控制,而不是被控制。
韦无火苦笑:说得容易。
确实不容易。鲛梦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尤其是你体内有两股截然不同的龙气......
白凤迅速扶住摇摇欲坠的鲛梦:你需要休息。精血损耗不是小事。
韦无火这才明白鲛梦是用自己的血救了他,心中一阵愧疚:谢谢你,鲛梦。我欠你一条命。
鲛梦虚弱地摆摆手:记在账上,以后要还的。她勉强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洞口,我去外面守着,你们聊。
待鲛梦离开后,白凤转向韦无火,神情严肃:现在,告诉我泉底发生了什么。
韦无火深吸一口气,将龙魂敖的记忆碎片一一道来。当他说到昆仑墟镇龙渊的封印时,白凤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
果然如此......白凤低声自语。
你知道这个地方?韦无火追问。
白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那条龙魂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选中你?
韦无火摇头:它说我的血脉很特殊,既有东方青龙的特征,又有西方赤龙的......他突然停住,因为白凤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
怎么了?
白凤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韦无火,你父亲是谁?
这个简单的问题却像一记重锤砸在韦无火胸口。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不知道。我娘从未提起过,村里人也讳莫如深。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韦青霜。韦无火回答,然后惊讶地发现白凤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你认识她?
白凤站起身走向洞口,背对着韦无火:三十年前,昆仑剑派有位天才女弟子,也叫韦青霜。她在一次下山历练后神秘失踪,剑派寻找多年未果。
韦无火心跳加速:你是说......
我不能确定。白凤转身,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但如果真是同一个人,那么你的身世恐怕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洞外突然传来鲛梦的警告声:有人接近!
白凤瞬间拔剑在手,闪到洞口。韦无火也强忍疼痛站起身,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动作比从前敏捷了许多。
多少人?白凤低声问。
一个。鲛梦的声音透着古怪,而且......他摇着铃铛。
韦无火和白凤同时变色——墨铃使者!
山洞口,一个修长的身影踏着月光而来。银色半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腰间那串哑铃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深夜造访,打扰了。墨铃使者的声音温和得出奇,与那夜在客栈中的杀气判若两人。
白凤的剑尖纹丝不动地指向他的咽喉:再往前一步,死。
墨铃使者停下脚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我是来帮忙的。
帮忙?鲛梦冷笑,你追杀我们一路,现在说要帮忙?
追杀?墨铃使者摇头,若我真要杀你们,那夜在客栈就不会只放警告的一箭了。
韦无火走到洞口,警惕地打量着这个神秘的敌人:那你想要什么?
银面下的嘴角微微上扬:首先,自我介绍。我是天机阁第七使者,代号。
天机阁!白凤的剑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个号称掌天下秘辛的组织?
银铃点头:正是。我们监视天下龙脉异动已有千年之久。他看向韦无火,月牙泉底的龙气爆发惊动了阁主,特派我来查看。
韦无火皱眉:所以你是来抓我的?
恰恰相反。银铃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清心玉液,能缓解龙血反噬之苦。我想鲛人姑娘的精血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吧?
鲛梦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天机阁无所不知。银铃将玉瓶放在地上,轻轻推向洞口,这只是善意的开始。
白凤没有去捡玉瓶:说出你的真实目的。
银铃叹了口气:韦无火,你体内的两股龙气正在互相吞噬。若无正确引导,不出七日必会爆体而亡。
韦无火心头一震,他确实能感觉到体内有两股力量在不断冲撞,只是被鲛梦的精血暂时压制了。
你能帮我?
我不能。银铃摇头,但有人能。他看向东方,三千里外的青城山,有位醉龙先生,是当世唯一精通双龙调和之术的人。
白凤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醉龙老人还活着?
勉强算是活着。银铃意味深长地说,不过他脾气古怪,寻常人见不到。
韦无火与白凤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银铃使者言行矛盾,既追杀他们,又来送药指路,实在难以信任。
为什么要帮我们?韦无火直截了当地问。
银铃轻笑:我说了,这是天机阁的职责所在。他顿了顿,当然,阁主也希望有朝一日,韦公子能赏脸做客天机阁。
果然有所图谋。韦无火心中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若有机会,定当拜访。
银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也不点破:言尽于此,告辞。他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对了,玄阴教已经派出五毒尊者追查墨蛇长老之死,你们最好尽快离开此地。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月色中,只余腰间哑铃在风中无声摇曳。
白凤迅速检查了玉瓶,确认无毒后才交给韦无火:天机阁行事诡秘,不可全信。
韦无火点头,小心地抿了一口玉液。一股清凉之意立刻流遍全身,体内躁动的龙气顿时温顺了许多。
有效!他惊讶地说。
鲛梦仍盯着银铃消失的方向:他为什么提到五毒尊者?是在警告还是威胁?
两者皆有。白凤收剑入鞘,五毒尊者是玄阴教左使,修为已达天仙,用毒之术出神入化。若他亲自出手,我们凶多吉少。
韦无火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新生的力量:那就趁早动身去青城山。
你真的相信那个醉龙先生能帮你?鲛梦怀疑地问。
白凤沉吟道:醉龙老人确有其人,是百年前有名的龙血研究大家。只是传闻他早已隐居避世......
我们没有选择。韦无火苦笑,要么赌一把,要么等死。
三人沉默片刻,最终达成共识——天亮就启程前往青城山。
夜渐深,韦无火却毫无睡意。他走到洞口,望着满天繁星,思绪万千。短短几日,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铁匠变成了身负龙血的异类,还被卷入了一场远超想象的纷争。
睡不着?
白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韦无火回头,看到剑客抱剑而立,月光下的身影修长而孤寂。
太多事情想不明白。韦无火叹气,比如为什么是我?那条龙魂为什么选中我?
白凤沉默片刻,突然问:你能感觉到体内的龙气吗?
韦无火点头:能,就像两条蛇在经脉里游走。
试着召唤它们。
什么?
白凤走到空地上:龙血觉醒者的能力需要练习才能掌控。试着引导其中一股龙气到右手。
韦无火半信半疑地闭上眼睛,感受体内的能量流动。他想象着将那股较为温顺的青气引向右臂,起初毫无反应,但渐渐地,他感到手腕处的龙鳞印记开始发热。
我感觉到它在移动!韦无火惊喜地说。
不要分心,继续引导。
青气缓慢地流向右手,韦无火感到手臂开始发烫。当他睁开眼时,惊讶地发现右手已经半龙化,覆盖着细密的青色鳞片,五指变成了锋利的爪子。
我成功了!他兴奋地举起龙爪,却在下一刻痛呼一声——那股赤红色的龙气突然暴动,疯狂冲击着经脉,似乎不满青气独占鳌头。
白凤迅速点了他几个穴道:停!你现在的修为还无法同时驾驭双龙之气。
韦无火大汗淋漓地瘫坐在地,龙爪慢慢恢复了人形:太难控制了......
但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白凤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许,假以时日,你会成为真正的龙血战士。
韦无火看着自己的双手,第一次对未来有了些许期待。也许,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并非全是黑暗。
远处山巅,银铃使者静静注视着山洞方向,手中一枚铜镜映照着韦无火练习的场景。
双龙之气......他轻声自语,阁主果然没看错,这小子身上流着那两个人的血。
他收起铜镜,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山风拂过,带来远处玄阴教追兵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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