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孤注一掷
孙老郎中的离去，仿佛带走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干扰。茅屋内重新归于寂静，只有两个孩童平稳的呼吸声和林顺在里间轻微的鼾声。扁衣子独坐灯下，指尖是那块触手温凉、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千年石乳”，脑海中却飞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推断、利弊得失一一摊开，进行最后的权衡。
对手是蒲世贞的可能性已高达八成。此人用毒之诡，心思之毒，远超常人。他隐忍多年，选择在此时此地，用模仿旧案、投毒害人的方式向她发难，其目的绝非简单的报复，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旨在从精神和医术上彻底摧毁她的仪式。继续被动防守，只会让他不断制造事端，将更多无辜者卷入其中，直至她心力交瘁，或者小林村化为焦土。
必须主动出击，直捣黄龙！
目标：黑风峡与刀背岭区域。那里极可能就是蒲世贞的藏身之处，或是他配制毒药、进行邪恶实验的巢穴。
风险：巨大。蒲世贞必然有所防备，那片区域地势险恶，易守难攻，更可能布满了各种毒虫陷阱。孤身前往，无异于闯入龙潭虎穴。
优势：敌明我暗（暂时）。蒲世贞或许以为她还沉浸在旧日创伤和眼前乱局中，未必料到她能如此快锁定其藏身范围。此外，她有玄霜相助，有药谷秘传的解毒辟邪之法，如今又多了“千年石乳”这张底牌。更重要的是，她已无退路。林顺母子的安危，小林村的安宁，乃至她自身的心魔，都必须在此役中做个了断。
决心已定，眼神骤凛。
她不再犹豫，起身开始做最后的准备。首先，她需要确保后方的安全。林顺伤势未愈，母亲需要人照料，两个中毒孩童也离不开人。
她走到里间，轻轻摇醒了林顺。
林顺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扁衣子凝重的神色，立刻清醒过来：“神医，怎么了？”
“林顺，听着，”扁衣子语气严肃，“我已大致查明幕后黑手的藏身之处，必须立刻前往探查。我离开后，这里需要你守护。”
林顺一听，急道：“神医，我跟你一起去！我的伤不碍事！”
“不行！”扁衣子断然拒绝，“你伤势未愈，去了反而让我分心。你的任务更重要：守好这个家，照顾好你娘和这两个孩子。我会将玄霜留下助你。”
“玄霜留下？”林顺更惊，“那您一个人……”
“我自有分寸。”扁衣子打断他，从怀中取出几个颜色各异的小瓷瓶和那包“千年石乳”，仔细交代，“这些是应对突发情况的药物。白色瓶内是解毒丹，可解寻常毒瘴；青色瓶是金疮药；红色瓶是提气固元的药散，若遇危急，可含服一粒。这千年石乳，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它能吊命，但需配合特定针法才能化解奇毒，你切记。”
她又拿出那枚铜铃，递给林顺：“此铃你收好。若遇无法应对的危险，可用力摇响它，玄霜自有感应。另外，我已告知里正，会加派人手在附近巡逻，但真正能依靠的，是你和玄霜。”
林顺看着扁衣子递过来的种种物品和郑重的嘱托，明白此事已无转圜余地，且责任重大。他用力点头，接过东西，眼中虽有担忧，却更多是坚定：“神医放心！只要我林顺还有一口气在，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屋里的人！”
扁衣子看着他年轻却坚毅的脸庞，心中稍安。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到外间。
玄霜似乎早已感知到她的决定，安静地走到她身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扁衣子蹲下身，抱住玄霜硕大的头颅，低声道：“老伙计，这次，你要留下来。替我保护好他们。”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托付。
玄霜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冰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担忧和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用鼻子轻轻拱了拱她的手，表示服从。
安排好一切，扁衣子回到自己的角落，开始整理行装。她换上了一套更利于山野行动的深灰色紧身衣裤，将长发利落地束起。药囊、银针、几种关键时刻用以搏命或脱身的特殊药物被她仔细检查，分门别类放置在最容易取用的位置。她甚至将一把淬了剧毒、见血封喉的短匕，藏在了靴筒之中——这是她行走江湖时最后的保命手段，已多年未曾动用。
当她收拾妥当，站在屋中央时，整个人的气质已然大变。不再是那个隐居药谷、淡漠疏离的怪医，也不是这几日困守茅屋、心力交瘁的救治者，而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杀气内敛。
窗外，月色清冷，已是后半夜。
扁衣子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病患，看了一眼强打精神、守在里间门口的玄霜，又看了一眼紧握柴刀、目光坚定的林顺。
没有再多言，她推开房门，身影如同融化的冰雪，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直扑孝文山北麓那片被称为“黑风峡”的死亡地带。
孤灯远去，唯有山风呜咽，预示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迎来一场决定生死的较量。
（第二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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