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几个人小眯一会儿，高猛提议去雪地里踢足球。
高猛这提议一出口，王大圆先乐了：“就咱这穿棉袄戴棉帽的，跑起来跟企鹅似的，还踢球？”话虽这么说，他已经开始搓手，眼里透着雀跃。
楚娅凤把小海的围巾系紧了些：“行啊，输了的去给雪人鞠躬认错。”她往雪地里瞅了瞅，抬脚碾出块还算平整的地，“俩树当球门，简单。”
李骁龙回屋找了双防滑的棉鞋，出来就见赛虎叼着个瘪了的足球跑过来，尾巴甩得欢。高猛早脱了外套，只穿件毛衣，原地蹦跶着热身：“我当年在警校可是前锋！”
尚雪梅抱着暖手宝当裁判，喊了声“开始”，高猛就带着球往前冲，没跑两步脚下一滑，结结实实摔在雪地里，溅起的雪沫子落了满脸。楚娅凤灵巧地绕开他，脚尖轻轻一勾就把球带了过来，红绳在脖子上随着动作晃悠，像团跳动的火苗。
李骁龙追上去时，正好和她撞了个满怀，两人都没站稳，在雪地里滚了半圈。他刚想扶她起来，就见她突然笑出声，指着他头发：“你头上落了片雪花，像戴了朵白梅花。”
远处的雪人戴着红围巾，在风里微微摇晃，倒像是在为这场热闹的雪仗球赛加油。
李骁龙伸手想拍掉头上的雪，指尖刚碰到发梢，就被楚娅凤按住了手。她从兜里摸出块折叠的手帕，踮起脚替他擦鬓角的雪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别用手揉，冻成冰碴子该扎头皮了。”她说话时呼出的白气，轻轻落在他颈窝里，暖得他心尖发颤。
高猛在雪地里嗷嗷叫着爬起来，拍着屁股喊犯规：“你们俩搞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话音未落，王大圆从背后一脚把球踢过来，正砸在他后脑勺上，足球“咚”地弹进“球门”——两棵老槐树之间。尚雪梅举着暖手宝宣布：“王大圆得分！高猛，去给雪人鞠躬！”
高猛不情不愿地挪到雪人跟前，对着那歪脑袋的雪疙瘩鞠了一躬，嘴里还嘟囔：“这雪人一看就偏心，刚才肯定帮王大圆挡了视线。”楚娅凤抱着胳膊笑：“要不你再堆个新的当裁判？”高猛立刻摆手：“算了算了，天儿冷，还是踢球暖和。”
赛虎不知从哪儿叼来副毛线手套，放在李骁龙脚边，尾巴扫着他的裤腿，像是在邀功。他捡起来刚要道谢，就见楚娅凤已经带着球冲出去了，棉鞋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红围巾在身后飘成道弧线。李骁龙追上去时，故意放慢半步，看她跑动时脖子上的红绳跟着起伏，像串藏在衣领里的小火星，怎么也扑不灭。
小海不知啥时候醒了，扒着厂门口的栏杆喊加油，蓝带子被风吹得直打卷。楚娅凤听见动静，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冲小海挥挥手，就在这当口，李骁龙趁机把球截了过来。她回头时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偷袭我？”说着就往他跟前凑，两人围着球在雪地里周旋，肩膀时不时撞到一起，每碰一下，李骁龙都觉得像有团热流顺着胳膊爬上来。
最后一球是楚娅凤进的。她借着高猛铲球的力道，轻巧地跳起来，脚尖一挑，足球擦着树杈飞进“球门”，落地时溅起的雪沫子正好落在李骁龙脸上。他刚要抹脸，就见她叉着腰笑：“服不服？”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上，比刚才锅里的腊肉还让人觉得暖。
高猛瘫在雪地里直喘气，指着楚娅凤说：“你这哪是踢球，是耍跆拳道呢！”楚娅凤弯腰从地上捏了个雪球，作势要砸他：“不服再比一场？”高猛立刻举手投降：“认输认输，我去给大伙烧点热乎水还不行吗？”
往回走时，李骁龙发现楚娅凤的棉鞋沾了层薄冰，走起来有点打滑。他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跟在她身侧，等她脚下一崴，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胳膊。“雪化了结冰，小心点。”他说这话时，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楚娅凤低头看了看鞋，突然笑了：“还是你细心。”
风卷着雪沫子掠过树梢，远处的雪人戴着红围巾，在暮色里渐渐成了个模糊的影子。李骁龙看着身边人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场雪地里的球赛，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让人记挂。
回了值班室，高猛把烧好的热水倒进搪瓷缸，挨个递过来。楚娅凤捧着杯子哈气，指尖在杯壁上画着圈，忽然说：“雪好像小了点，要不咱去仓库翻点旧木板，给雪人搭个小棚子？省得明儿化了。”
小海一听来了精神，从床上弹起来：“我去！我知道仓库有钉子和锤子！”说着就要往外冲，被楚娅凤一把拉住：“穿件厚外套，冻感冒了没人给你剥橘子。”她转身找了件军绿色的旧大衣，往小海身上套，袖子太长，他晃悠着像只圆滚滚的熊。
李骁龙跟着去仓库，楚娅凤拎着盏充电灯走在前头，光柱在雪地上扫出片亮斑。仓库里堆着些废弃的机器零件，墙角果然立着几块松木板。她踮脚够最上面那块，李骁龙伸手接过：“我来。”木板上结着层薄霜，他擦了擦，露出里面浅黄的木纹。
“这板子泡过水，正好不裂。”楚娅凤蹲下来找钉子，头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搭个三角形的顶就行，简单。”李骁龙看着她手指捏着钉子往木板缝里比量，忽然想起刚才踢球时，她截球的动作也是这样，又准又稳。
高猛和王大圆带着锤子赶来时，小海已经在雪人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方框。楚娅凤指挥着把木板架起来，李骁龙扶着木柱，她抡起锤子“砰砰”钉钉子，力道匀得很。“以前在家搭鸡棚，我爷教的。”她擦了把额角的汗，笑了，“没想到在这儿用上了。”
棚子搭好时，雪彻底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给雪人身上的红围巾镀了层银辉。小海往棚子里塞了把干稻草，说给雪人当褥子，赛虎叼来片冬青叶，放在雪人“手”里，倒像是别了朵花。
往回走的路上，楚娅凤突然停下，指着天边：“你看，星星出来了。”李骁龙抬头，墨蓝色的天上果然缀着几颗亮星，雪地里的反光把夜空衬得格外清透。“小时候我爷说，雪后出星星，来年准是好年成。”她说话时，脖子上的红绳在月光下闪了闪，像落了颗星子。
值班室的灯亮着暖黄的光，尚雪梅在屋里喊他们吃烤红薯。李骁龙走在楚娅凤身后，看她棉鞋踩在雪地上的脚印，深浅不一，却步步扎实。他忽然觉得，这腊月的雪夜也没那么冷了——有搭棚子的锤子声，有烤红薯的甜香，还有个人，带着满身的烟火气，把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的，连星星都愿意出来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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