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内，烟雾比往日更加浓重。张志强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领带歪斜，眼窝深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疯狂。
高明远威胁陈阳家人的事情他已经知道，这非但没有让他感到快意，反而让他更加恐惧。这意味着高明远已经彻底失控，而他们这些绑在一条船上的人，随时可能被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拖入深渊。
桌上的保密电话响起，刺耳的铃声让他浑身一激灵。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王建军的加密线路。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稍微平静下来，接起了电话。
“王市长。”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和疲惫。
“志强啊，”王建军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比往常要和缓许多，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安抚，“怎么声音听起来这么疲惫？要注意身体啊，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我们都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张志强心中冷笑，面上却只能应付：“谢谢王市长关心，我还撑得住。”
“撑得住就好。”王建军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志强，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督导组步步紧逼，高明远那边……也有些冲动。但越是这样时候，我们越要沉住气，越要团结！”
他话锋一转，开始画饼：“你放心，省里的刘主席，还有其他的关系，都在积极运作。他陈阳想凭一己之力掀翻我们江城的盘子，没那么容易！只要我们能顶住这一波，把该处理的‘首尾’处理干净，等风头过去……”
王建军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诱惑的意味：“老局长年纪大了，省厅副厅长的位置，空出来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你的能力和资历，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到时候，我和刘主席一定会全力推荐你！只要迈上这个台阶，前途不可限量啊！”
升官！省公安厅副厅长！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张志强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一股混杂着渴望和怀疑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知道这是王建军在给他打气，也是在用未来的利益捆绑他，让他继续死心塌地地卖命。
若是放在平时，这个承诺足以让他热血沸腾。但此刻，在督导组如山铁证和高明远疯狂行为的双重压力下，这个“升官承诺”听起来却如此虚幻和讽刺。
他能活到那个时候吗？就算活到了，这个副厅长的位置，真的能轮到他这个浑身污点的人吗？会不会是王建军和高明远为了稳住他，抛出来的又一个诱饵？等利用完了，会不会像舍弃李四海一样舍弃他？
无数的疑问和恐惧在他脑海中盘旋。
但他不敢表露丝毫质疑，只能顺着王建军的话，表现出感激和“斗志”：“谢谢王市长栽培！我张志强一定不负您的期望！公安局这边，我一定守好，绝不会让督导组轻易得逞！”
“好！有志气！”王建军满意地赞道，“这就对了嘛！记住，我们现在是荣辱与共！你稳住公安局，我稳住政府这边，高明远……他会处理好他自己的麻烦。只要我们三方同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又说了几句鼓励和指示的话，王建军挂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张志强脸上的“斗志”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茫然。他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王建军的“安抚”和“升官承诺”，非但没有让他安心，反而像是一剂毒药，让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处境——他已经被彻底绑死在这辆冲向悬崖的战车上，王建军和高明远还在给他灌迷魂汤，让他继续往前冲。
可是，他能跳车吗？跳车的下场，可能比跟着车一起坠落更惨。
他拿起桌上的烟盒，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他烦躁地将空烟盒揉成一团，狠狠扔进垃圾桶。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将他紧紧包裹。他感觉自己正在被黑暗一点点吞噬，而王建军那看似光明的“承诺”，不过是黑暗深处闪烁的、引诱飞蛾扑火的鬼火。
（第五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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