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星光门户的瞬间,林枫感觉像是撞破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水膜,周身传来强烈的挤压与撕扯感,与之前穿越空间乱流时有几分相似,但强度却不可同日而语。若非他《星辰不灭体》小成,肉身强韧远超同阶,恐怕瞬间就会被这空间之力撕碎。
“噗!”
仿佛从一个世界跌入另一个世界,所有的声音、光线、震动都在刹那间远离。他重重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惯性让他翻滚出数丈才稳住身形。
第一时间,林枫便弹身而起,体内灵力奔腾,警惕地扫视四周,同时迅速检查自身。除了气血有些翻涌,并未受伤。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里没有星光。
天空是永恒的、令人压抑的铅灰色,不见日月,仿佛一块巨大的、肮脏的幕布笼罩着一切。大地是漆黑的、坚硬的冻土,龟裂开无数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从中弥漫出丝丝缕缕灰黑色的雾气,带着浓郁的腐朽与死寂气息。空气中弥漫的并非星辰灵气,而是一种冰冷、污浊、仿佛能侵蚀生灵本源的诡异能量。
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芜平原。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扭曲、怪异的黑色枯树林立,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更远处,似乎有连绵的、如同巨人骸骨般的惨白山峦轮廓。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风声都仿佛被这方天地吞噬,只有他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在这片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这里,就是星宫禁地“幽府”的一角?镇压着“虚无魔念”的地方?林枫心中凛然。此地与外面星宫遗迹那宏大、古老、甚至带着几分破碎神圣的感觉截然不同,这里充斥着毁灭、堕落与绝望。
他尝试运转《寰宇经》,发现此地那污浊的能量极具侵蚀性,吸纳起来异常困难,效率不足外界的十分之一,而且需要耗费大量心神去提纯、驱除其中的死寂杂质。灵力恢复变得极其缓慢。
“必须节省灵力。”林枫立刻做出判断。在这里,灵力是用一点少一点。
他低头看向右手食指上的“寰宇戒”,戒指表面流转着微弱的暗金光芒,似乎对此地的环境有些排斥,但也形成了一层微不可查的薄膜,帮他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死寂气息侵蚀。
他又尝试感应怀中的那半枚幽府钥匙碎片(在龟甲空间内),发现它与这片天地的联系似乎被隔绝了,不再有之前的强烈共鸣。
“看来,这‘幽府’比想象的更复杂,紫璇前辈镇压的,恐怕只是其中一个角落或入口。”林枫暗道,心情沉重。此地绝非善地,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他选定了一个方向——那惨白山峦的轮廓所在。在这种无边无际的陌生绝地,有一个明确的地标总比盲目乱闯要好。
他收敛全身气息,将《星移步》控制在最节省灵力的程度,如同鬼魅般在漆黑的冻土上疾行。脚下传来的触感坚硬而冰冷,仿佛踩在亿万年的尸骸之上。
前行约莫一个时辰,除了荒芜还是荒芜,仿佛这片死界没有尽头。那灰黑色的雾气似乎更浓了一些,萦绕在周身,不断试图渗透他的护体灵光(他已将护体灵光收缩到最薄),带来一种冰寒刺骨直达灵魂深处的感觉,耳边也开始出现一些若有若无的、充满怨毒与诱惑的低语。
“……留下来……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永恒的安宁……解脱……”
“……恨……毁灭……所有……”
这些低语直接作用于神魂,挑动着内心最深处的负面情绪。林枫紧守灵台,以《寰宇经》那包容、中正的意蕴抵御,但依旧感到心神摇曳,烦躁不安。
“这魔念……果然诡异!”林枫咬牙坚持。他总算明白为何紫璇前辈要拼死镇压此地,仅仅是逸散出的些许力量,就如此可怕。
突然,他脚步一顿,灵识捕捉到前方左侧传来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他立刻伏低身体,悄然靠近。
在一道巨大的地裂边缘,他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三具身着破烂服饰、看起来刚死去不久的修士尸体,正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从地裂中爬出!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不祥的灰黑色,眼窝中跳动着两簇幽绿色的鬼火,周身散发着与这片死界同源的腐朽气息!
“尸变?还是被魔念操控了?”林枫心中一寒。从服饰看,这三人似乎是比他还早进入遗迹的倒霉蛋,不知如何陨落于此,如今竟化为了这等邪物。
那三具“行走的尸体”似乎感应到了生者的气息,猛地转过头,幽绿的目光锁定林枫,发出嗬嗬的怪叫,手脚并用地扑了过来!速度竟然不慢,堪比炼气六七层的体修!
林枫眼神一冷,并指如剑。他没有动用消耗较大的寰宇剑气,而是将体内那丝适应了北寒境环境的冰寒灵力催发出来,凝聚于指尖。
“嗤!嗤!嗤!”
三道凝练的冰寒指风破空射出,精准地命中三具行尸的头颅!
“噗噗噗!”
如同击碎了腐朽的木头,三具行尸的头颅瞬间被冰寒指风洞穿、冻结,那幽绿的鬼火剧烈闪烁一下,随即熄灭。它们的动作戛然而止,僵立片刻后,哗啦一声散落在地,化作几堆漆黑的灰烬。
“此地的死寂能量,似乎对这些邪物有增幅,但对阳刚、冰寒属性的力量抵抗较弱。”林枫若有所思。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他正要离开,目光却被那堆最大的灰烬中,一点微弱的反光吸引。他用灵力隔空一摄,一枚沾着黑灰的、样式古朴的青铜指环飞入手中。
指环入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些模糊的云纹,似乎是一件储物法器,但灵性大失。林枫尝试将灵识探入,费了一番功夫,才勉强破开上面残留的微弱禁制。
指环空间不大,里面只有寥寥几样东西:几十块下品灵玉(灵气已流失大半);几瓶丹药(瓶身腐朽,药力尽失);一枚记录着某种水属性功法的玉简(内容普通);以及一张材质特殊、似乎由某种兽皮鞣制而成的残破地图。
林枫的目光立刻被那张残图吸引。他将地图展开,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勾勒出简单的线条和标记,似乎描绘的就是这片“幽府”死界的部分区域!
地图中心,用醒目的红色标记了一个骷髅头图案,旁边用古老的文字标注着两个字。林枫辨认了一下,结合《寰宇经》的辅助,认出那两个字是——“魂井”。
而在骷髅头标记附近,还有一个相对较小的、画着一扇门形图案的标记。
“魂井?门?”林枫心中一动。这“魂井”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但那个“门”形标记,是否意味着出口?或者……通往更深处的入口?
他仔细对照地图和自己来时的方向,大致判断出自己目前处于地图的边缘区域,而“魂井”和那扇“门”,位于地图的中心偏右位置,距离相当遥远。
“有目标总比没有好。”林枫将地图牢记于心,然后将青铜指环和残图都收了起来。虽然不知道这地图是何人绘制,准确性如何,但至少提供了一个方向。
他再次上路,朝着“魂井”和那扇“门”的方向前进。沿途,他又遭遇了几波类似的“行走尸体”和一些由死寂能量凝聚而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阴影怪物。他都凭借灵活的身法和冰寒指力将其解决,尽量避免大的消耗和动静。
越往地图标示的中心区域靠近,周围的灰黑色雾气就越发浓郁,地面的裂缝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宽,如同大地上狰狞的伤疤。那直接作用于神魂的低语也越发清晰、频繁,仿佛有无数怨魂贴在他的耳边嘶吼,让他心神不宁,甚至产生了一些幻觉,看到了青云宗的景象,看到了苏兮颜担忧的面容……
“坚守本心!”林枫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这魔念的侵蚀之力,防不胜防。
终于,在不知疲倦地前行了不知多久(此地似乎没有昼夜概念)后,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如同被陨星砸出的盆地轮廓。盆地中央,隐隐有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灰黑色气柱冲天而起,与铅灰色的天幕连接在一起。
而根据地图标示,那里,就是“魂井”所在!
同时,林枫也感觉到,怀中那半枚幽府钥匙碎片,再次传来了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悸动!感应的方向,赫然也指向那片盆地!
“钥匙碎片……与魂井有关?”林枫停下脚步,远远望着那片不详的盆地,眉头紧锁。
他能感觉到,盆地之中,汇聚着这片死界最浓郁、最精纯的死寂与魔念之力。那里绝对是龙潭虎穴,凶险万分。
但钥匙碎片的感应,以及地图上那扇可能代表出口的“门”,都指向那里。
去,还是不去?
林枫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灰黑气柱,仿佛看到了无数扭曲哀嚎的灵魂。他深吸一口这污浊冰冷的空气,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
险中求存,绝境寻路。他,别无选择。
身形一动,他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朝着那死亡盆地,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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