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次失败。
李玄（李逸云）凝视着陶罐底部那团焦黑黏稠的残渣，属于程序员的灵魂在冷静地记录着错误日志。七天，七十七次。足以让任何一个心志不坚者崩溃放弃，却只让他进入了一种更为极致的状态——那是他面对公司遗留的、臃肿不堪却无人敢动的核心系统时，才会进入的深度调试模式。
“底层逻辑冲突。”
他在心中默念。不是手感生疏，不是火候偏差，而是《丹道浅要》里描述的整个炼丹流程，在他高度逻辑化的大脑中，构建出了一个充满悖论、冗余和死循环的架构。
比如这“气感引火”。法诀要求意念沉于丹田，引动内气与外火交融。可他内视自身，那缕微弱的气感在经脉中运行时，其能量属性与外界柴火燃烧释放的热能，在关键节点上存在根本性的排异反应。法诀却强行要求它们“交融”，这感觉，就像试图让水与火在自然状态下达成平衡一样荒谬！
更让他思维近乎刺痛的是那个名为“聚灵手印”的步骤。要求结印诵咒，引天地灵气入丹炉。可他清晰地“看”到，在他结印的瞬间，自身内气被大量消耗于维持这个复杂的仪式，而所谓的“天地灵气”汇入微乎其微，对药性融合的贡献率，在他的精神模型中无限趋近于零！
“无效封装！冗余指令！这整个流程就是一个臃肿不堪、亟待重构的祖传系统！”
他属于李逸云的灵魂在颅内尖锐地咆哮。那种面对古老、低效却被视为圭臬的代码时，所产生的愤怒、无奈与强烈的重构欲，在此刻如火山般喷发。
他猛地起身，冲到村里唯一的郎中陈伯家。
“陈伯，《丹道浅要》中‘聚灵手印’这一步，是否可以优化？它对药力合成没有实质性贡献，反而大量消耗心神，是巨大的性能瓶颈！”
陈伯正在晾晒草药，闻言手一抖，药材撒落。他猛地回头，像是听到了最亵渎的言论，脸色铁青：
“住口！黄口小儿，安敢妄议祖师真传？！丹道乃通天之法，一步一坎，皆是天理！心不诚，念不纯，焉能成丹？！你如此狂悖，一辈子也摸不到丹道的门槛！”
那不是指导，是卫道士对异端的审判。
李玄沉默了。他看着陈伯因信仰被挑战而扭曲的面容，彻底明白。
他面对的不是技术难题，而是一个信仰壁垒。
回到破屋，看着母亲因咳嗽而颤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本被视为绝对真理的《丹道浅要》。两个世界的认知在他脑中激烈对撞。
是屈从于这个世界的“规则”，在低效的系统中挣扎？还是……遵循自己的“逻辑”，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他眼中闪过一丝属于开拓者的决绝。
“重构它！”
他做出了选择。他不再“感悟”，而是开始“设计”。
他首先删除了“聚灵手印” 这个最大的性能黑洞。随后，他根据对内气属性与草药药性的理解，重写了“气感引火”的调用协议，不再追求强行交融，而是让内气作为“引导层”和“稳定阀”，在外火与药材间建立高效的数据通道。
整个过程，他摒弃了所有玄学描述，完全依照能量流动与物质转化的最优解路径执行。
当他第一次运行自己重构的“核心算法”时，陈伯心有所感，冲到屋外，恰好目睹李玄省略了那个神圣的“聚灵手印”。
“孽障！快停下！你要毁了……”陈伯的惊呼卡在喉咙。
“嗡——”
一声清越如凤鸣的颤音，自简陋陶罐中传出。一股远比陈伯认知中更加纯粹、浓郁的草木清香轰然扩散，瞬间充盈小屋。
罐底，一层宛如初生晨曦的淡金色粉末，静静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成了。而且品质，远超《丹道浅要》中描述的“上品”！
陈伯僵在原地，死死盯着那淡金色的培元散，脸上的惊恐化为极致的震撼，随后是更深的、源自信仰崩塌的恐惧。
“逆道……这是逆道啊！”他指着李玄，声音与手指一同颤抖，“祖师传法，即是天规！你……你竟敢篡改天规？！此乃邪路！”
李玄平静地抬起头，拿起一点淡金色的粉末，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陈伯，如果一个方法能更高效地达成目标，那它就是更好的方法。”
“如果一条路能更笔直地通向终点，那它为何不能是正道？”
“我的道，不拜虚无，只尊逻辑。”
陈伯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仿佛李玄是什么不可名状的禁忌存在。他喃喃着“离经叛道”，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李玄（李逸云）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自己在异界的路，从此刻起，将注定孤独。
但当他将全新炼制的培元散喂给母亲，看着她迅速红润的脸颊和沉沉睡去的安宁时，他紧紧握住了拳头。
孤独，便孤独地走出一条通天大道！
他并不知道，在他那“逆道之丹”成型的刹那，一股迥异于此界常理的、带着“重构”与“理性”锋芒的独特波动，已如暗夜中的灯塔，吸引了云台山深处，某个被正统镇压、同样信奉“力量源于本质”的古老存在的注意。
一双猩红的、充满了残忍与探究欲的眼睛，在无尽的黑暗封印中，缓缓睁开。
（第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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