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苏醒的重量
混沌散去,意识如同从深海中艰难上浮。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嘈杂却又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刻意压低的喧闹。
然后是身体无处不在的剧痛与空虚,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魂魄传来阵阵被撕裂后又勉强粘合的虚弱感。
最后,是沉重如铅的眼皮,在几次尝试后,终于掀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玄色帐顶,上面绣着简约的摇光星辰纹路——是他在摇光宫的寝殿。
柔和的天光透过窗棂洒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药香与宁神香的混合气息。
“念安,您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的、刻意压低的女声在床边响起。
徐念安微微侧头,看到了青鸟布满血丝却充满欣喜的眼睛,她手中还端着一碗热气氤氲的药汤。
“水……”徐念安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声音微弱。
青鸟连忙放下药碗,小心地扶起他,将一杯温度适宜的灵泉水递到他唇边。
清凉的液体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我……睡了多久?”
他靠在床头,感觉身体依旧酸软无力,但至少有了说话的力气。
“整整三日了”
青鸟的声音带着后怕,“你力竭昏迷,神魂损耗过巨,星璇阁老和净尘禅师亲自为您施法稳住伤势,又用了库中最好的丹药,这才……”
“三日……”
徐念安闭了闭眼,脑海中瞬间闪过崩塌的漆黑眼珠、溃散的阴影大军、冲天而起的诛魔神光,以及父皇最后那道虚弱却坚定的意志。
“战况如何?父皇?李老?还有……各方伤亡?”
他问得急切,牵动伤势,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念安莫急,伤势要紧。”
青鸟连忙帮他顺气,语速却清晰平稳地汇报起来,“战事已基本结束。
阴影大军主力随着其核心崩解而溃散,玄河宗主、陨星剑尊、净尘禅师三位正带领同盟精锐清剿残余,预计还需一两日便可肃清战场。
我方防线多处受损,但核心未失。伤亡……”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初步统计,我军与同盟各宗,陨落者逾万,伤者数倍于此,其中被‘绝望之息’侵蚀心神的重伤者,救治极为困难。”
徐念安的心猛地一沉。
逾万陨落……这还只是初步统计。
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破碎的家庭。
“陛下真灵无恙,养魂玉波动平稳,星源井大阵核心亦完好。
星璇阁老判断,陛下此番两次强行苏醒出手,虽损耗不小,但似乎也因引动了星源井与众生信念之力,其印记裂痕……有极其微弱的弥合迹象,只是陛下意识再次陷入深眠,不知何时能醒。”青鸟继续道。
这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徐念安心中稍安,又追问:“李老呢?”
提到李淳罡,青鸟眼中掠过一丝忧色:
李老为阻挡圣主对星源井的致命一击,强行燃烧剑魂本源,伤势极重。
胸口的阴影腐蚀虽被佛门大能联手暂时封住,但剑魂受损,修为大跌,至今昏迷未醒。
净尘禅师说,需以养魂木或天心玉髓这等滋养神魂的圣物,配合剑道大能日夜以剑意温养,方有恢复可能,但即便如此,恐怕也……难复旧观了。
徐念安握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李老……那个豪迈不羁、总在他最需要时站出来的老人,为了守护摇光海,竟落得如此境地。养魂木、天心玉髓……他默默记下。
“念安,你昏迷期间,各方事务由星璇阁老暂代处理,三位宗主也多有协助,这是三日来的主要简报。”
青鸟将一枚玉简放在徐念安手边,“另外,暗影司在清理阴影残骸时,有新的发现,事关重大,等你精神稍好,需立刻向你禀报。”
徐念安点点头,没有立刻去看玉简,而是问道:
“外间情况如何?同盟内部可有异动?圣主……可有新的迹象?”
“圣主自阴影核心崩解后,再无直接显露。但据暗影司最远的‘眼线’传回模糊信息,暗渊控制区域深处,能量波动异常,似在酝酿着什么。同盟内部……”
青鸟斟酌了一下语句,“经此一战,凝聚力大增,各宗对你更是信服。
但也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主要是关于战利品分配、后续防御责任划分,以及……关于陛下何时能真正‘出关’主持大局的猜测。
有极少数人,私下议论你身体孱弱,恐难长久担当盟主重任,不过都被三大宗主压了下去。”
徐念安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些都在意料之中。
胜利能凝聚人心,但也会催生新的欲望和算计。
他身体虚弱是事实,父皇迟迟不“出关”也会引人疑虑。
这些,都是他必须面对的问题。
“我知道了。”他缓缓道,挣扎着想下床,“替我更衣,我要去星枢阁。”
“念安,你伤势未愈,星璇阁老交代务必静养!”青鸟急忙阻拦。
“躺在这里,伤不会好得更快。”
徐念安摇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前线将士在流血,李老在昏迷,父皇在沉眠,同盟人心浮动,暗处强敌环伺……我没有时间静养。”
他看着青鸟担忧的眼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放心,我心里有数。只是去看看,处理些紧要事务。劳烦你,去请星璇阁老,还有……把暗影司的新发现,也报上来吧。”
青鸟知道劝不动,只得叹息一声,小心地扶他起身,为他换上常服。动作间,徐念安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虚弱,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痛,灵力运转滞涩无比,但他强行挺直了脊梁。
当他出现在星枢阁议事殿时,虽然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需要青鸟在旁稍稍搀扶,但那股沉静而坚定的目光,却让殿中原本有些浮躁的气氛为之一肃。
殿内,星璇、玄微道人、断岳剑老、慧心大师,以及几位同盟核心长老都在,显然正在商议善后事宜。见到徐念安,众人皆是一惊,随即纷纷起身。
“盟主!您怎么出来了?”星璇连忙上前,眼中满是关切。
“无妨,躺不住。”徐念安在青鸟搀扶下,走到主位坐下——那里依旧空着象征徐凤年的位置,他坐在了侧首。“诸位辛苦了。战事收尾,伤亡抚恤,资源调配,防线修复,千头万绪,有赖诸位操持。”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众人见他虽虚弱,但神智清醒,气度沉稳,心中的些许不安也去了大半。
“盟主体恤。”玄微道人拱手道,“此战能胜,全赖盟主临危决断,启动大阵,凝聚众生信念,更得陛下冥冥护佑。我同盟上下,无不感佩。”
“阿弥陀佛,盟主以身作则,提振士气,乃此战关键。”慧心大师亦道。
徐念安摆摆手,没有在这些客套话上多言:“伤亡抚恤必须从优从快,阵亡将士名录要尽快核定,其家眷务必妥善安置。伤者救治,尤其是被绝望之息侵蚀者,集中资源,不惜代价。所需丹药物资,若我摇光海库藏不足,可动用同盟储备,事后由我摇光海补齐。”
“是!”负责此项事务的长老领命。
“防线修复与加固,需立刻进行。阴影虽退,圣主未除,不可懈怠。星璇阁老,阵法修复与提升,就拜托您了。玄河道长,断岳前辈,慧心大师,各宗防区亦需加强,互通有无。”
“理当如此。”三人齐声应道。
“关于战利品分配,”徐念安目光扫过众人,“阴影残骸、被净化后的特殊材料,一律由同盟统一收集、研究、分配,优先用于修复防线、炼制对抗阴影的专属法器丹药。各宗缴获,原则上归各宗,但若涉及对阴影有特殊克制或研究价值之物,也请上交同盟,酌情给予补偿。诸位可有异议?”
这个方案相对公允,既照顾了各宗利益,也保证了同盟的整体利益和研究需求。三大宗主率先表示赞同,其他长老也无异议。
处理了几项紧要事务后,徐念安看向青鸟。青鸟会意,上前一步,声音清冷:“暗影司禀报,在清理‘吞天阴影’核心崩解区域时,发现其最大的一块碎片内部,残留着一道极其隐晦的空间坐标印记,以及少量未完全消散的、高度凝练的污秽星源。经初步分析,坐标指向开阳星域深处,一处名为‘七杀绝地’的传闻之地附近。而那些污秽星源,其构成方式……与寻常暗渊污秽不同,更接近……陛下曾提及的‘圣主’本源的某种特性。”
“七杀绝地?”星璇眉头紧锁,“就是古籍记载中,可能藏有‘破军星核’的那处绝地?圣主在那里留下坐标,还残留了本源气息?他想做什么?”
“另外,”青鸟继续道,“暗影司对阴影大军残骸的深入检测发现,部分实力较强的阴影生物体内,残留着一种类似‘蚀心傀儡印’但更高级的控制符纹。这种符纹,似乎能在阴影生物被击杀的瞬间,将其部分灵魂碎片与残留的绝望之息,通过某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渠道,反向输送回某个未知的源头。我们怀疑……圣主可能通过这种方式,在收集战场上产生的死亡与绝望。”
殿中气氛瞬间凝重。圣主在开阳星域有所图谋?还能通过阴影大军收集死亡与绝望?这其中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徐念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椅背。开阳星域,七杀绝地,破军星核……父皇恢复所需的关键之物。圣主也在那里留下了痕迹。是巧合,还是……它也在打“破军星核”的主意?或者,那里有它更重要的布局?
而收集死亡与绝望……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邪恶的仪式或修炼所需。
“看来,开阳星域,我们必须去一趟了。”徐念安缓缓道,眼中闪过决断,“不仅是为了父皇恢复,也为了弄清圣主的图谋。”
“盟主,开阳星域凶险异常,七杀绝地更是绝地中的绝地,您如今状态……”玄微道人担忧道。
“我自有分寸。”徐念安道,“此事需从长计议,需做好万全准备。当务之急,是尽快稳定战后局势,提升同盟整体实力。青鸟,暗影司继续深入分析那些符纹和坐标,尝试追踪其源头。星璇阁老,关于利用星源井和信念之力辅助修行、净化心神的研究,要加快。或许,这对救治那些被绝望之息侵蚀的伤员也有帮助。”
“是。”两人领命。
“还有一事,”断岳剑老忽然开口,声音冷硬,“关于内部清查。此战虽胜,但难保没有‘种子’潜伏更深。尤其是那些议论盟主与陛下之人,其心可诛,是否……”
“断岳前辈,”徐念安打断他,目光平静,“防人之心不可无,内查不可松懈。但眼下人心初定,当以稳定为主。暗影司会留意,若有确凿证据,再行雷霆手段。眼下,我们要做的,是让所有人看到希望,看到跟着同盟,跟着摇光海,有未来。这才是清除‘种子’最好的土壤。”
断岳剑老深深看了徐念安一眼,抱拳道:“盟主思虑周全,老夫佩服。”
议事又持续了一个时辰,将诸多繁杂事务一一理清头绪,分派下去。徐念安始终强撑着精神,直到众人领命离去,殿中只剩下他和星璇、青鸟。
“殿下,您……”星璇看着他额角渗出的冷汗和更加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
“我没事。”徐念安微微摇头,从怀中取出养魂玉,轻轻摩挲。玉身温热,其中那缕真灵的波动,似乎真的比之前凝实了那么一丝丝。“星璇阁老,关于李老的伤势,养魂木和天心玉髓,可有线索?”
星璇叹了口气:“养魂木只在上古记载中出现过,据说生于幽冥与现世交界,早已绝迹。天心玉髓……或许万星商会那样的庞然大物,会有零星存货,但必定是天价,且可遇不可求。老夫已发动所有渠道打探。”
徐念安沉默片刻:“不惜代价。李老为我摇光海付出太多。另外,我昏迷时,似乎隐约感到,地心禁地那位守阵之灵,曾有一丝微弱的意念波动传来,但当时无法捕捉。或许,他那里会有些线索。”
“地心禁地?”星璇眼睛一亮,“那位前辈年代久远,见识广博,或许真有可能!待您身体稍好,老臣陪您再下去一趟?”
“嗯。”徐念安点头,又对青鸟道,“加强摇光海与同盟内部的防护,尤其是星源井和地心入口。
圣主此番受挫,恐不会善罢甘休。
我总觉得……那崩解的阴影,也许只是它计划的一部分。”
“明白!”
交代完毕,徐念安终于感到一阵阵眩晕袭来。他知道自己已到极限。
“扶我回去休息吧。”
他低声道,在青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走出星枢阁,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看着眼前略显残破但正在快速恢复生机的摇光宫,看着远处天空偶尔闪过的、正在修复阵法的流光,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胜利的余烬尚未冷却,新的星辉已必须点亮。
而他的路,还很长,很艰难。
但,必须走下去。
(第六十二卷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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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地心问计
修养了三日,在星璇和净尘禅师的精心调理下,又辅以摇光海库藏中最顶级的温养丹药,徐念安的身体总算恢复了些许元气。
虽然经脉中的灵力依旧稀薄,神魂的疲惫感也如影随形,但至少已不再需要旁人时时搀扶,能够处理一些不耗神过剧的日常事务了。
然而,李淳罡的伤势,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头。
这位老人气息微弱,躺在特制的冰玉床上,胸口的漆黑阴影虽被佛门金光死死封住,不再扩散,却也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
每一次探查,都能感觉到那阴影中蕴含的、与“圣主”同源的污秽与吞噬之力,在顽固地对抗着净尘禅师每日注入的琉璃净火与佛力,缓慢地侵蚀着李淳罡本已受损的剑魂。
“养魂木”,“天心玉髓”。
这两个名字,徐念安默念了无数遍。
摇光海与同盟的渠道都已发动,但传来的消息要么是渺茫的传说,要么是天价且虚无缥缈的拍卖会传闻,远水难解近渴。
或许,那位沉睡在摇光星地核深处、见证了无尽岁月更迭的守阵之灵,能知道些什么。
这一日,徐念安将同盟积压的紧要事务处理完毕,又去探望了依旧昏迷的李淳罡,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和胸口那道狰狞的黑色,心中越发坚定。
“星璇阁老,青鸟,随我再去一趟地心禁地。”
他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玄色劲装,对等候在殿外的两人说道。
他没有惊动太多人,此行只为问计,不宜张扬。
“是,盟主。”星璇与青鸟齐声应道。星璇眼中带着一丝期待,他对那处古老的禁地和神秘的守阵之灵充满好奇与敬畏。
青鸟则一如既往地沉默警惕,暗影之力无声弥漫,护卫在侧。
三人来到观星台,那古老的石墩依旧矗立,表面镌刻的北斗七星图案,在阳光下泛着内敛的光泽。
徐念安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手掌按在摇光星的位置,同时催动体内恢复不多的天璇星力,注入其中,并以神念沟通怀中养魂玉内父皇的那缕真灵印记。
“嗡——”
石墩再次亮起柔和的银光,与养魂玉微弱的波动共鸣。
地面无声裂开,露出那条熟悉的、向下延伸的星光甬道。
这一次,甬道中的星力流转似乎更加顺畅,那些古老的心魔幻境与星将石像考验也未再现,显然守阵之灵已默认了徐念安“有缘人”的身份。
一路下行,再次踏入那片位于摇光星地核深处的、被“九星蕴灵大阵”守护的球型空间。
高台之上,星君遗蜕依旧静静盘坐,头顶那团蕴含本源星力与道果的光团缓缓旋转,散发出浩瀚而苍凉的气息。
高台之下,那座“血魂养灵阵”平稳运转,道道精纯的星力自光团垂落,持续滋养着阵法核心处悬浮的养魂玉。
玉中那点银白与混沌的光点,光芒似乎比上次所见,又凝实、明亮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守阵之灵的虚影,依旧笼罩在朦胧星辉中,静静悬浮在高台旁。
他仿佛亘古未动,直到徐念安三人踏入这片空间,才缓缓“转”过身,那双紧闭的、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眸“注视”着他们。
“你又来了,小家伙。”
守阵之灵的声音依旧冰冷漠然,但似乎少了几分最初的疏离,“还带了外人。看来,外面的事情,并不顺利。”
“前辈明鉴。”
徐念安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晚辈此来,确有事相求,望前辈指点迷津。”
他将外界与“圣主”及阴影大军一战,李淳罡为护星源井重伤,剑魂受损、被污秽侵蚀之事,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最后恳切道:
“晚辈多方探寻,唯知‘养魂木’与‘天心玉髓’或可救治李老,然此二物渺茫难寻。
前辈见识广博,通晓古今,不知可知晓此二物下落?
亦或,有其他救治之法?”
守阵之灵静默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也仿佛在回溯久远的记忆。
“养魂木……天心玉髓……”
他低声重复,冰冷的声线在空旷的地心空间回荡,此二物,确是滋养、修复神魂的奇珍,尤其对抵抗、驱除外邪魂蚀有奇效。
即便在老夫沉睡前的那个时代,也极为罕见。
徐念安心头一紧,却听守阵之灵继续道:“养魂木,生于阴阳交界、生死轮回之力交汇的奇绝之地。
据老夫所知,此方星海中,曾有一处地方或有生长——‘幽冥死海’深处的‘轮回古树’。
但那株古树,早已在远古大战中崩毁,其碎片散落星海,不知所踪。
即便有残留枝干化作养魂木,也定是各方势力争夺的至宝,消息必然被严密封锁。”
幽冥死海!
徐念安记下了这个名字。
这与他之前得到的关于“九窍星魂石”的线索之一重合,那里果然是凶险与机缘并存之地。
“至于天心玉髓,”
守阵之灵顿了顿,“此物非自然生成,乃是炼虚以上修士坐化后,其毕生道果、对天地法则的感悟,结合特殊地质条件,经历漫长岁月,方有可能在遗蜕或坐化之地核心,凝聚出的一缕‘法则玉髓’。
因其蕴含了修士的部分‘道’与‘识’,对修复同源或相近大道修士的神魂损伤,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
但此物形成条件苛刻,且一旦形成,必引动天地异象,要么早已被前人取走,要么就是位于某种绝险禁地深处。
炼虚以上修士坐化所留!
徐念安与星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动。
此物之珍稀,果然更甚养魂木。
李淳罡是剑修,若能得到一位远古剑道大能留下的天心玉髓……
“前辈,不知……摇光星君他……”徐念安看向高台上那具遗蜕,心中升起一丝期盼。
“星君遗蜕在此,其毕生修为与道果,大半已化为你眼前这团本源星力,用以滋养你父,维系此地。”
守阵之灵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且星君之道,乃星辰统御、周天运转,与你所救之人的杀伐剑道,并不完全契合。即便真有残余玉髓,效果也恐大打折扣。”
徐念安心中失望,但也知此乃实情。他再次行礼:“多谢前辈解惑。如此说来,救治李老之事,恐怕艰难。”
“也未必全无希望。”守阵之灵话锋一转,“你方才说,那人是为守护阵法中枢,被蕴含‘圣主’本源之力的污秽所伤?”
“正是。”
“你可知,‘圣主’所用之力,根源何在?”守阵之灵忽然问道。
徐念安一怔,回想父皇曾提及的只言片语,以及自己的感受,谨慎答道:
“似是污秽、扭曲星海本源之力,能侵蚀万物,引发绝望,与归墟之力有几分相似,却更为诡谲主动。”
“相似,却不同。”
守阵之灵的声音似乎更冷了几分,归墟乃星海终结之象,是法则的一部分,无情无念。
而‘圣主’之力,老夫听你描述,更似在模仿、窃取、扭曲归墟之力,并融入了生灵最极致的负面情绪与意志——绝望、恐惧、疯狂。
此力阴毒,专损神魂道基。寻常法门,难以拔除。
“那该如何是好?”星璇忍不住问道。
守阵之灵“看”向徐念安,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他胸前的养魂玉:
寻常法门不行,但非常之法,或可一试。
你父所修之道,乃统御混沌、定鼎星皇,其‘镇源’‘诛魔’之力,对此等污秽扭曲之力,恰是克星。
先前他已借你之手,引信念星力,凝聚诛魔神光,破其阴影核心。
同理,若能将你父印记中纯粹的‘镇源’之力,以特殊法门导出,辅以最精纯的星力与温和的魂力为引,缓缓注入伤者神魂,或可逐渐镇压、净化其体内污秽,稳住剑魂,为其争取更多时间。
徐念安眼睛一亮,但随即想到问题:“父皇真灵沉睡,印记残破,恐怕难以主动催动如此精细的力量……”
“所以,需要你。”守阵之灵道,“你与他血脉相连,道法同源,又曾引信念之力与其印记共鸣。
你可尝试,以自身为桥,心神沉入养魂玉,沟通你父印记最深处的‘镇源’道韵,不求引动其力量,只求共鸣、感应那一缕‘镇’之真意。
然后,以此真意为引,调动此地星力,或你自身恢复的星力,混合你自身温和的魂力,形成一种‘仿镇源之力’,为伤者进行初步的温养与镇压。
此举治标不治本,无法根除污秽,但或可延缓其侵蚀,减轻伤者痛苦,为寻找养魂木或天心玉髓争取时间。
不过……
他语气微顿:“此法对你消耗亦是不小,需时刻把握分寸,不可过度深入你父印记,以免惊扰其真灵,亦不可透支自身。且效果如何,老夫也无法保证。”
“多谢前辈指点!无论结果如何,晚辈都愿一试!”
徐念安毫不犹豫。只要有希望,哪怕只是一线,他也必须尝试。
李老等不起。
守阵之灵不再多言,抬手一点,一道细微的星辉没入徐念安眉心,正是一段关于如何心神共鸣、引导“仿镇源之力”的简要法门。
徐念安闭目消化片刻,将其牢记于心。
此法并不复杂,关键在于对“镇源”道韵的感应与自身心神、魂力的精细操控。
“前辈大恩,晚辈铭感五内。”徐念安再次郑重行礼,“此外,还有一事,想向前辈请教。”
他将暗影司发现的、关于“圣主”在开阳星域“七杀绝地”留下坐标,以及阴影生物体内能反向输送死亡与绝望的符纹之事,也一并说出。
“开阳……七杀……”守阵之灵低声重复,笼罩周身的星辉似乎波动了一下,显得有些不稳,“那里……是摇光星的兄弟,也是……古老的战场,不祥之地。”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开阳主杀伐,其星力暴烈,易引动心魔,滋生劫煞。
远古时期,那里曾发生过多场牵扯星君、神魔的大战,星辰崩碎,怨魂不散,法则紊乱,形成诸多绝地。
‘七杀’便是其中最凶险的一处,据说与开阳星远古崩碎的核心碎片有关。
‘圣主’在那里留下坐标,绝非偶然。
或许,那里有它需要的东西,或者……是它某个计划的关键一环。
“至于收集死亡与绝望……”
守阵之灵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这更像是一种古老的、禁忌的仪式所需。
在老夫残存的记忆碎片中,曾有提及,某些走极端道路的邪魔外道,会通过收集特定条件下大规模死亡产生的负面能量,用以修炼邪功、炼制魔器,甚至……献祭沟通某些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
若‘圣主’真以此法,其图谋恐怕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大、更危险。
它要的,可能不只是污秽星源,而是……以亿万生灵的绝望与死亡为祭品,达成某个终极目的。
星璇和青鸟听得脸色发白。
徐念安也是心中凛然。献祭?
沟通不可名状的存在?
这“圣主”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必须阻止它。”
徐念安沉声道,眼神坚定,“开阳星域,我们必须去。无论是为了‘破军星核’,还是为了弄清圣主的阴谋。”
“前路艰险,九死一生。”
守阵之灵告诫,以你如今状态,去那里与送死无异。
即便恢复,也需做好万全准备。开阳星域环境特殊,杀伐之气弥漫,极易引动心魔,干扰灵力。
更别提‘七杀绝地’本身的重重危险。
你需寻得能抵御杀伐煞气、稳定心神的宝物,需有精通阵法、能应对紊乱空间与扭曲法则的同伴,更需有足够的实力,应对可能遭遇的一切。
“晚辈明白。”徐念安点头。他当然知道危险,但有些事,不得不为。
“前辈可知,开阳星域之中,除‘破军星核’外,是否还有其他能助人抵御杀伐煞气、或是快速恢复伤势、提升修为的机缘?”
守阵之灵沉吟片刻:
开阳星域虽然危险,但杀伐之气本身,若运用得当,亦可炼体、凝魂、淬炼法宝。
一些特定的‘杀伐灵晶’矿脉,或是某些古战场遗迹中残留的、未被污染的杀伐道韵碎片,对剑修、体修大有裨益。
此外,传闻在开阳星域某些极险之地,受杀伐星力与混乱法则影响,会诞生一些奇特的‘煞灵’或‘异宝’,或许有些特殊功效。
但具体为何,老夫也不甚明了。
你父的‘开阳诛魔印’既与开阳星相关,或许在你接近开阳星域时,会有特殊感应,指引你也说不定。
徐念安若有所思。父皇的印记……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多谢前辈不吝赐教。”
徐念安诚心道谢。守阵之灵今日所言,信息量巨大,不仅指出了救治李老的临时之法,更揭示了“圣主”更深层的恐怖图谋,以及开阳星域的潜在危险与机缘。
“去吧。记住,力量是根本。
在你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一切谋划都是空谈。
此地星力精纯,又有星君遗泽,你可在此稍作恢复,再尝试为你那长辈疗伤。
但不可久留,你非此地真正传人,久居无益。”
守阵之灵说完,身影渐渐变淡,似乎要重新隐入星辉之中。
“晚辈告退。”徐念安三人恭敬行礼,退出了地心空间。
回到地面,徐念安心中已有了清晰的计划。先尝试以守阵之灵传授的法门,为李老进行初步疗伤,延缓伤势恶化。
同时,全力恢复自身,并督促星璇加速对信念之力和阴影符纹的研究,尽快提升同盟整体实力。
而他自己,则要开始为前往开阳星域做准备了——恢复修为是第一步,寻找抵御杀伐煞气的方法、组建可靠的探险队伍、搜集更多关于“七杀绝地”的情报,都是必须尽快着手的事情。
当然,还有那渺茫的、关于“养魂木”和“天心玉髓”的线索,也要同步追查。
前路依然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至少,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摇光海还在,同盟已立,父皇的真灵在缓慢恢复,而他自己,也在这场接踵而至的磨难中,快速地成长着。
他抬头望向星空,北斗七星在夜空中闪烁着恒久的光芒。
其中,开阳星的光芒,似乎带着一种冰冷的、充满挑战的意味。
“开阳……七杀……圣主……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第六十二卷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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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星火与阴云
回到摇光宫的当夜,徐念安没有休息。
他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青鸟在外警戒,自己则盘膝坐在李淳罡养伤的静室之中。
室内冰玉床散发着丝丝寒气,勉强压制着李淳罡胸口那团蠕动的阴影。
净尘禅师设下的佛门金光禁制如同一个倒扣的琉璃碗,笼罩在冰玉床周围,散发着柔和的佛光,与阴影进行着无声的拉锯。
老剑神面容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唯有眉心一道极其黯淡的剑形印记,还在顽强地闪烁着,象征着其残存的剑魂尚未彻底熄灭。
徐念安静静地看着这位亦师亦友、亦父亦臣的老人,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他取出养魂玉,温润的玉身紧贴掌心,其中父皇那缕真灵的波动平稳而微弱。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守阵之灵传授的法门在脑海中细细过了一遍,然后,缓缓将心神沉入养魂玉之中。
没有试图唤醒,没有强行沟通。
他如同一个最谦卑的学徒,只是将自身的神念化作最轻柔的触须,小心翼翼地贴近、融入那点银白与混沌交织的光点。
他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古老、浩瀚、威严,以及那历经归墟劫难后残存的、却依旧不屈的“镇”之真意。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
那点光点自顾自地闪烁着,维持着对真灵的滋养。
徐念安不急不躁,只是持续地、温和地以自身同源的天璇星力和混沌道种气息去浸润、共鸣,同时心中反复观想、感悟“镇”字的奥义——镇压邪祟,定鼎山河,稳固本源,守护不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漫长的一夜。
就在徐念安自身心神也感到一丝疲惫时,那点光点,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一丝微不可察,却又无比清晰、无比沉重、凝实的意念,如同冰层下涌出的第一缕暖流,悄然渗入了徐念安的心神之中。
那并非完整的意识,而是一种纯粹的道韵,一种烙印在印记最深处的、对“镇源”之道的本能感悟与残留力量。
它冰冷、坚固,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内核,带着一种能够镇压一切虚妄、混乱、侵蚀的绝对意志。
捕捉到了!
徐念安心头一振,立刻收敛全部心神,牢牢记住、消化这股道韵的感觉。
他没有试图将其引出,而是以此为“引子”和“模具”,开始调动自身恢复不多的天璇星力,混合着从地心禁地汲取、尚在体内流转的一丝精纯星力,再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最温和、最不易引起排斥的自身魂力,三者缓缓交融。
这个过程极为艰难,如同在刀尖上舞蹈。
星力与魂力的比例、交融的节奏、对“镇”之道韵的模仿程度,稍有差池,不仅前功尽弃,还可能反噬自身。
徐念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更加苍白,但他眼神专注,手上的动作却稳定无比。
终于,一丝呈现淡混沌色、散发着微弱但纯粹“镇”之意境的柔和能量,在他指尖缓缓成型。
这能量远不及父皇印记中“镇源”之力的万一,甚至比不上之前战斗中引导的“信念之光”凝实,但它却无比契合李淳罡此刻的状态——温和、滋养,又带着一丝能安抚躁动、镇压侵蚀的特性。
徐念安睁开眼,目光落在李淳罡胸口的阴影上。他屏住呼吸,指尖凝聚的那一丝“仿镇源之力”,如同最轻的鸿毛,缓缓点向佛光禁制,并透过禁制,落在李淳罡眉心的剑形印记之上。
能量接触的刹那,李淳罡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眉心那黯淡的剑形印记,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生机,光芒极其微弱地明亮了一丝。
与此同时,他胸口那团被佛光压制的阴影,似乎感应到了威胁,剧烈地蠕动了一下,与佛光禁制的对抗骤然加剧,发出“嗤嗤”的声响。
有效!但同时也刺激了阴影!
徐念安不敢怠慢,立刻收回了手指,仔细感应。
只见李淳罡的气息,虽然依旧微弱,但那种死寂般的沉沦感,似乎减轻了一丝丝。
而胸口的阴影,在剧烈蠕动片刻后,似乎也因那微弱“镇”意的干扰,侵蚀的速度略微迟滞了一瞬。
效果微乎其微,杯水车薪。
但至少,证明了守阵之灵的方法可行!
这“仿镇源之力”确实能对李老的伤势产生一点积极影响,哪怕只是延缓恶化、减轻痛苦。
徐念安心中升起希望。
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态,一次能凝聚的“仿镇源之力”有限,且消耗颇大,需间隔数日才能进行下一次。
但这总比束手无策要好。他必须尽快恢复自身,提升修为,才能凝聚更多、更精纯的“仿镇源之力”,为李老争取更多时间。
他又默默观察了片刻,确认李老状态暂时无虞,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静室。外面天色已近黎明。
“盟主,您……”等候在外的青鸟看到他更加憔悴的脸色,欲言又止。
“无妨,消耗有些大,调息几日便好。”徐念安摆摆手,声音沙哑,“李老的情况……暂时稳住了,但此法治标不治本,需长期坚持。
我需闭关几日,尽快恢复。同盟事务,暂由星璇阁老与三位宗主商议决断,非紧急大事,不要扰我。”
“是。”青鸟应下,随即又道,“盟主,暗影司在阴影残骸中,又有新发现,是关于那些反向输送符纹的,可能……与开阳星域有关。另外,万星商会那边,传来了关于‘天心玉髓’的模糊消息,但需进一步核实。”
徐念安精神一振:“详细情报,呈给星璇阁老。
待我出关,一并处理。
另外,传我令,同盟内部,即日起加大资源倾斜,优先供给有功将士疗伤、修行。
同时,暗中遴选一批忠心可靠、修为扎实、心志坚定,且对阵法、星象、剑道、或炼体有特长的修士,我有大用。
记住,是暗中遴选,不要声张。”
“属下明白!”青鸟领命而去。
徐念安回到自己的修炼静室,服下丹药,开始全力恢复。
他知道,时间不等人。
圣主在开阳星域的布局,李老岌岌可危的伤势,同盟内部暗流涌动的局面,都要求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站起来,变得更强。
就在徐念安闭关恢复,同盟上下忙于善后与休整之时,遥远的、被暗渊力量笼罩的星域深处,那片被称为“永暗之巢”的绝对禁区。
这里没有星辰,没有光芒,只有永恒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流淌的、粘稠污秽的星源长河。
长河的源头,是一团不断扭曲、膨胀、收缩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暗红色肉瘤状存在。
肉瘤表面,布满了无数蠕动的血管与不断开合的孔洞, 散发出混杂了无尽饥渴、 疯狂、 混乱、 以及一种 凌驾于一切之上的 冰冷意志的恐怖气息。
这, 便是“圣主”在此方星海的 核心显化!
此刻, 肉瘤的某个方向, 一道相对“细小”的漆黑阴影(正是之前崩解的“吞天阴影”核心残留的最后一点本源), 正在被肉瘤伸出的无数触手缓慢地 吞噬、 消化。
阴影中残留的那丝被“诛魔神光”击伤、 被“信念之力”净化的痕迹, 引得肉瘤发出一阵充满痛楚与暴怒的 无声嘶鸣, 周围的污秽星源长河都为之沸腾。
“徐…… 凤…… 年…… ”一个混杂了无数重叠、 扭曲声音的 意志, 在黑暗中回荡,“还有…… 那个小虫子…… 竟敢…… 伤我道标…… 坏我收割…… ”
“不过…… 也罢。”
那意志很快恢复了冰冷的漠然,“‘吞天’计划,本就是试探与收割的前奏。损失一具道标,收获的‘绝望之种’与‘死亡精粹’, 也足够启动下一步了。”
“开阳…… 七杀…… 那里埋藏的‘东西’, 才是关键。”
肉瘤的表面, 浮现出一副极其模糊、 不断变幻的星图, 其中心, 正是开阳星与“七杀绝地”的方位。
“北斗的杀伐之源,远古的怨恨与破灭之力…… 正是打开‘门’, 接引‘真正’力量的最佳祭品与坐标。”
“那些蝼蚁以为赢了一场?呵呵…… 他们根本不知道, 真正的绝望, 才刚刚开始。”
“传令…… ”那混杂的意志下达指令,“加速对‘七杀绝地’外围的渗透与布置。启动所有潜伏在北斗星域的‘深层种子’, 不惜一切代价, 散播混乱, 制造恐慌, 尤其是…… 针对摇光海与那个小虫子。”
“既然他们想要‘破军星核’…… 那就让他们来吧。”
意志中充满了恶意的期待,“在那里, 本座会亲自为他们, 准备一场盛大的葬礼。”
“北斗的星辉?很快…… 就会被更古老、 更纯粹的黑暗, 彻底吞没。”
随着意志的消散, 肉瘤深处, 数道更加隐晦、 强大的污秽气息, 悄然苏醒, 融入了周围的黑暗。
而在北斗星域的某些阴暗角落, 一些早已被遗忘、 或是看似绝对忠诚的面孔下, 某种沉睡已久的印记, 开始发出微弱的共鸣……
摇光海, 徐念安闭关的静室。
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苦修, 在充足丹药和地心禁地残留星力的帮助下, 他的修为终于稳定在了化神中期, 虽然距离巅峰还有差距, 魂力的亏空也未完全补足, 但至少不再是那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
他睁开眼, 眼中神光内蕴, 虽有疲色, 更多的却是一种经历磨砺后的坚韧。
他感应了一下自身状态, 又摸了摸胸前的养魂玉, 感受到父皇那缕真灵波动依旧平稳, 甚至因为之前引动信念之力, 似乎与星源井及摇光星本源的联系更紧密了一丝, 心中稍安。
出关后, 他第一时间去看了李淳罡。
又一次以“仿镇源之力”为其温养后, 李老的气色看上去似乎好了那么一丁点, 至少眉心的剑印不再那么黯淡。
这让徐念安信心更足。
接下来, 他召集了星璇、 三位宗主, 以及青鸟, 听取了这几日的详细汇报。
暗影司对反向输送符纹的分析有了突破性进展, 确认其最终的能量流向, 指向了开阳星域深处, 与之前发现的空间坐标高度重合。
这进一步证实了圣主在开阳星域有重大图谋。
而万星商会那边传来的关于“天心玉髓”的消息, 则是一个未经证实的传闻:
据说在“天墟秘境”上一次开启时, 曾有人在其深处见到过类似的玉髓光泽, 但随即被可怕的禁制吞没, 生死不明。
“天墟秘境”三十年后才会再次开启, 这条线索同样渺茫。
同盟内部, 在优厚抚恤和资源倾斜下, 人心逐渐稳定, 整体实力在缓慢恢复。
但也有一些不好的苗头:
最近几日, 同盟内部开始流传一些古怪的谣言:
有说徐凤年陛下其实已经陨落, 摇光海秘不发丧;
有说徐念安身体已垮, 根本无力领导同盟;
还有谣传“圣主”即将发动更恐怖的攻击, 加入同盟就是送死…… 虽然这些谣言很快就被各宗高层压了下去, 但其出现的时机和内容, 让人不得不怀疑背后有人操纵。
“看来, 圣主的‘深层种子’, 已经开始活动了。”徐念安冷静地分析,“这是想从内部瓦解我们的斗志, 制造混乱, 为它在开阳星域的行动创造条件。”
“盟主所言不差。”玄河真君抚须道,“此等手段, 阴险歹毒, 防不胜防。我等需加强内部管控, 同时…… 也需以更强硬的姿态, 稳定人心。”
“不错。”徐念安点头,“谣言止于智者, 更止于实力。我准备, 不日前往开阳星域。”
“什么?”众人一惊。
“盟主, 开阳星域凶险万分, 您方才恢复…… ”星璇急道。
“正因凶险, 圣主在那里有所图谋, 我们才更要去。”
徐念安的声音不容置疑,“一为父皇恢复寻找‘破军星核’, 二为探明圣主阴谋, 三…… 也是为了向同盟内外, 展示我摇光海, 我徐念安, 抗击黑暗的决心与实力!”
“我不会孤身前往。”
他继续道,“青鸟已按我吩咐, 暗中遴选了一批精锐。
此行, 我会带一支精干的小队, 人不在多, 贵在精, 且需各有所长。
玄河宗主, 陨星剑尊, 净尘禅师, 摇光海与同盟大局, 就暂时拜托三位了。
星璇阁老, 您需加紧研究, 尤其是能抵御开阳杀伐煞气、 稳定心神的阵法或器物。”
见他意志已决, 且考虑周全, 众人也不再劝阻。
他们知道, 这位年轻的盟主, 一旦做出决定, 便会义无反顾。
“盟主既有此志, 我等自当全力支持。”陨星剑尊抱拳,“剑阁之中, 有一卷古代剑修前辈游历开阳星域的残缺手札, 或许有用, 稍后便命人送来。”
“阿弥陀佛, 老衲这里有一串以‘清心菩提子’炼制的念珠, 对抵御煞气、 稳定心神略有裨益, 赠与盟主。”
净尘禅师取出一串晶莹剔透的念珠。
“多谢诸位!”徐念安郑重接过。
会议结束, 众人各自去准备。
徐念安独自走到殿外, 望向开阳星的方向。
夜风拂面, 带着战后的清冷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肃杀。
“圣主, 你在开阳布下陷阱, 等我去跳。”他低声自语, 手指抚过胸前的养魂玉,“我就如你所愿。”
“只是, 这陷阱最后埋的是谁…… 还不一定。”
他的眼中, 有星火在燃烧, 那是即使面对无边阴云, 也绝不熄灭的光。
(第六十二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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