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一个相对宽敞的竖井通道底部，这里有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圆形升降平台，旁边有几个穿着灰色制服、表情麻木的人守着。
平台边缘的栏杆歪歪扭扭，齿轮咬合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将一拨人送上去，又载着另一拨人降下来。
凯伦领着他们挤上下一班上升的平台。平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开始上升。
失重感并不明显，但透过网格地板，可以看到下面层层叠叠、灯火与黑暗交织的无尽深渊，风从下方涌上来，带着更底层难以形容的、混合了工业废料和生活污水的气味。平台在不同高度短暂停留，有人上下，面无表情，如同流水线上的零件。
“b-47，到了。” 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响起。平台停稳，凯伦率先跨出。
这里的空气似乎真的“清新”了一些，虽然依旧有金属和机油的味道，但少了那股刺鼻的化学和腐败气息。
通道宽阔了些，头顶是排列整齐的、发出稳定白光的条形灯，虽然有些灯管已经闪烁不定。两侧是一个个紧闭的金属门，门上大多只有简单的编号，有些门口堆放着杂物。
偶尔有门打开，里面透出黯淡的光线，能看到狭小拥挤的空间。
行人多了起来，穿着也稍微“整齐”一些，至少不再是纯粹的工装。但那种普遍的疲惫和疏离感依旧存在。
几个孩子追逐着从一个生锈的管道接口滴落的水珠，嬉笑着跑过。
“这边。”凯伦熟门熟路地拐了几个弯，来到一扇看起来与其他门并无二致的金属门前，门牌上印着褪色的“b-47-19”。
他抬手在门边一个指纹识别面板上按了一下，又对着一个拾音器低声道：“索恩，开门，是我。”
片刻，门内传来一阵滑锁响动的声音，金属门向一侧滑开，露出索恩那张油腻的、细长眼睛的脸。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冉星四人，撇撇嘴：“来了？进来吧，地方就那样，别指望多好。”
房间内部比凯伦那个堆满杂物的狭小空间确实宽敞不少。正如凯伦所说，是标准的两室一厅结构，墙壁是灰白色的合成材料，摸上去冰凉光滑。家具简陋但齐全，两张折叠床，一张金属桌，几把椅子，还有一个嵌在墙里的简易储物柜。角落甚至隔出了一个小盥洗间，虽然水流细小，带着铁锈味，但能直接出水已经算是“高级”待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勉强盖住了从门缝渗进来的、属于这一层的金属与机油气息。
“凑合能住。”索恩靠在门框上，没有进来的意思，细长的眼睛扫过四人，
“规矩凯伦大概跟你们说了，别惹事，尽量别跟邻居打交道。这层虽然比下面强点，但也别抱什么幻想。”
他指了指墙上一个巴掌大的方形屏幕，“那是内置光脑，基础功能都有，身份识别、内部通讯、查看公告、连接局域网络——仅限于b区。想查询什么或者赚点外块，上面都有渠道。当然，都是‘合法’渠道。”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祝你们好运。”
说完，他摆摆手，金属门在他身后滑上，锁舌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凯伦确实没久留，快速演示了如何用指纹激活个人光脑账户、如何操作那个略显迟钝的触控屏、以及去哪里领取每周定额的合成营养膏后，便也匆匆离开，他还要回去处理他自己的“生意”。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通风管道传来低沉的嗡鸣。
林冉星走到墙上的光脑屏幕前，按照凯伦的演示，将手掌按在识别区。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显示出简洁的界面。
她尝试用意念联系空间中的系统：“星星，帮我扫描一下这个房间，重点检查有没有监控或监听设备。”
【指令接收。开始扫描……】
【扫描完成。未发现主动发射型监控设备。
声波与热感应被动探测范围内无异常。内置光脑存在标准数据接口，无异常后门程序。房间结构无隐藏空间。评估：相对安全。】
系统的反馈让林冉星稍微松了口气。
她环顾这个冰冷、简陋但功能性的空间，再看看屏幕上显示的、充满机械感的b区内部网络界面，上面滚动着各种基地公告、工作指派、物资兑换列表，以及一些粗劣的广告。
“这和我看过的星际小说……可真不一样。”她忍不住对旁边的姚霜安低声吐槽，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和一丝荒谬感，
“没有漫天飞舞的炫酷飞车，没有光鲜亮丽的太空港，没有探索未知星球的浪漫……只有无穷无尽的金属管道，麻木的人，糟糕的空气，和一个塞在墙里的、反应迟钝的‘电脑’。”
姚霜安几人沉默着，脸上也带着类似的复杂表情。
这个“星际时代”的底层，更像一个巨大、陈旧、运转艰难的工业机器内部，而他们，刚刚成为这机器深处几个微不足道的新零件。
“先不管了，我们等那个凯伦卖了手枪，我们就往上层去，上面一层的科技生活要好一些。”陶天官从两间房里走了出来，“这星际世界的人都不需要厨房的？”
“应该是污染严重，或者资源都分配给了上层的人。”郭今安拿出净化器，“不知道这次系统要的能量是什么，我们找个机会去拍卖行看看。”
……
一天时间在适应和谨慎的探索中过去。
他们用领取的营养膏——一种味道寡淡、但能提供基础能量的灰色糊状物——果腹，通过光脑了解b区的规则和生存信息，偶尔透过门上的观察孔看向外面同样行色匆匆、表情匮乏的居民。
压抑和困顿感无处不在，但至少这里有了相对稳定的墙壁和屋顶，以及一个暂时属于他们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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