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五月十五,夜,下邳城外三十里,诸葛亮大营。
中军帐内,七十二盏牛油灯将帐内照得亮如白昼。巨幅徐州舆图悬于北壁,图上已有朱笔新画的三个箭头:西指淮阴,东指东海,南指淮水。
诸葛亮坐于主位,羽扇轻置案上。左侧徐晃甲胄未卸,斧柄倚肩;右侧数名参军、司马肃立。帐中弥漫着皮革、铁锈与汗水的混合气息,却无一人咳嗽。
“公明将军。”诸葛亮开口,声音清朗平稳,“臧霸军势如何?”
徐晃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淮阴”二字:“臧霸主力三万,屯于淮阴城及城外泗口、淮浦二营。分兵五千守广陵,两千守彭城。自东海粮仓被焚,其军已现骚动——昨日有十七名逃卒来降,言营中粮秣只够十日。”
他又指向东海郡方向:“魏文长三日连下利城、祝其、赣榆三县,劫海船,焚粮册,东海已乱。臧霸遣尹礼率三千兵东救,但被文长设伏击退,折兵五百。”
诸葛亮颔首,目光扫过帐中诸将:“今有四利:一,魏延断粮,敌饥;二,我军新至,士饱;三,广陵糜氏可内应;四,臧霸客军,民怨。”
他执羽扇起身,走至地图前。灯火将他修长的身影投在图上,覆盖了大半个徐州。
“当分三路进兵。”
羽扇虚点淮阴西侧:“公明将军率一万五千为左翼,沿泗水南下,攻淮阴西侧泗口营——当猛!要打得臧霸以为我军主力在此,迫其调兵西顾。”
徐晃抱拳,声如洪钟:“诺!晃必三日破营!”
羽扇移至淮阴正北:“亮自率两万为中军,正面推进,稳扎营寨,步步为营——当稳。不求速胜,但求无失。待敌粮尽军乱,再行总攻。”
众将点头。
羽扇划向淮水南岸:“已密令张辽将军自合肥北上,率八千精锐,走淮水东岸,抵淮浦渡口,截断臧霸退往琅琊之路——当勇!见敌溃则突击,擒贼擒王!”
帐中一阵低语。有参军问:“军师,张将军距此四百里,三日可至?”
“文远善奔袭。”诸葛亮道,“去岁合肥之战,彼一日夜驰二百里破吴营。今有轻骑八千,三日足矣。”
最后,羽扇点在东海郡那片山峦图标上:“传令魏延:不必归建,继续在东海郡袭扰。焚粮招降,攻其必救,使臧霸后方永无宁日——当奇!如附骨之疽,令其首尾难顾!”
四路布局,稳、猛、勇、奇,尽在其中。
徐晃忍不住赞道:“军师用兵,如弈棋布子,步步皆有用意!”
诸葛亮微微一笑:“非亮之能,乃大势在我。诸将各司其职,十日之内,徐州可定。”
“诺!”众将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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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六,夜,东海郡利城县。
城头火把摇曳,映着刚刚更换的“汉”字旗。县衙前广场上,数百县兵、百姓围聚,看着中央那堆熊熊燃烧的竹简——那是官府征粮册。
魏延按刀立于阶上,火光将他脸上那道疤痕映得忽明忽暗。他未穿重甲,只着一身轻便皮甲,腰挎两柄环首刀。
“父老们!”魏延声音嘶哑却穿透夜空,“这些册子,记着你们欠官府多少粮、多少税!今日某烧了——从今往后,三年不征!”
广场寂静一瞬,随即爆发出欢呼。有老者跪地磕头,泣不成声。
廖淳站在魏延身侧,低声道:“将军,如此……是否越权?赋税当由朝廷定夺。”
魏延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元俭,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规矩!咱们阴平营是干什么的?是刀!刀要见血,要砍要害!烧几本破册子算什么?老子还要分粮呢!”
他一挥手:“开仓!凡利城百姓,每人领粮一斗!”
仓门轰然打开。百姓蜂拥上前,却又在仓前排成长队——阴平营的士卒持刀维持秩序,眼神锐利如鹰。
魏延看着这一幕,对廖淳道:“打仗就要出奇!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疲我打——咱们人少,就要像山狼,专咬喉咙!”
廖淳苦笑:“将军,孤军深入,是否该收敛些?万一臧霸派大军围剿……”
“围剿?”魏延大笑,拍了拍廖淳肩膀,“元俭怕了?咱们阴平营,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臧霸现在自顾不暇,哪来的大军?明日——打祝其!”
“祝其城高墙厚,守军八百……”
“八百?”魏延眼中闪过狼一样的光,“咱们今夜就走。化装成逃难百姓,混进城去。你带三百人从东门佯攻,我带两百死士爬西墙——子时动手,天亮之前,我要在祝其县衙吃早饭!”
廖淳深吸一口气,抱拳:“诺。”
他知道劝不住。魏延就是这样——狂、险、奇,但也正因为如此,阴平营才能创下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战绩。
当夜,五百阴平营士卒换下甲胄,穿上百姓褴褛衣衫,脸上抹灰,混入逃难人群中,向祝其县方向散去。
如鬼魅,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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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七,黎明,淮阴西侧泗口营。
战鼓如雷。
徐晃立于阵前,未骑马,双手持一柄长柄大斧。斧刃宽如门板,在晨光下泛着森寒的光。他身后,一万五千将士列成三个方阵,刀盾在前,弓弩在后,骑兵两翼。
“儿郎们!”徐晃回头,声震四野,“臧霸军已丧胆!今日破营,先登者赏千金,斩将者封侯!”
“吼——!!!”
鼓声骤急。
第一波箭雨如蝗虫般覆盖营寨栅栏。守军缩在木墙后,盾牌上“笃笃”声连绵不绝。接着是第二波、第三波——荆州军弓弩之利,冠绝天下。
“刀盾手——前进!”
三千刀盾手如山移动,盾牌相连如墙,一步步逼近营寨。栅栏后,守军开始还射,箭矢钉在盾面上,叮当乱响。
徐晃眯起眼睛。
他看到营寨西角有一处栅栏略显单薄——那是昨日尹礼仓促修补之处。
“传令!”徐晃斧指西角,“集中弓弩,射那里!刀盾手预备冲撞!”
令旗挥舞。弓弩调转,箭雨倾泻在西角栅栏。木屑纷飞,栅栏开始摇晃。
“撞!”
三十名壮汉扛着包铁巨木,在刀盾掩护下冲向栅栏。
“轰——!”
木屑迸溅,栅栏裂开一道缝隙。
“再撞!”
“轰——!”
缝隙扩大。
栅栏后,守军惊恐地填堵,长矛从缝隙中刺出。一名扛木壮汉被刺中大腿,惨叫倒地,随即被同伴拖回。
徐晃眼神一冷。
他忽然动了。
八十斤重的大斧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他大步向前,竟亲自冲向那道裂缝!
“将军!”亲兵惊呼。
徐恍不理。他冲到裂缝前,大斧横扫——三根刺出的长矛应声而断!斧刃余势未消,劈在栅栏上,“咔嚓”一声,又崩开一片木板。
“随某破营!”
主将亲冒矢石,士卒血气上涌。刀盾手咆哮着涌上,用身体撞、用刀砍、用手扒——那道裂缝越来越大,终于轰然洞开!
“杀——!!”
徐晃第一个冲入营中。大斧过处,血肉横飞。他专往人多处冲,斧刃每一次挥动都带起惨叫。亲兵紧随其后,结阵护住两翼。
营中守军本就被箭雨压制,此刻缺口被破,主将如虎入羊群,顿时大乱。
尹礼在望楼上看得真切,急令:“堵住!堵住缺口!”
但已来不及了。
荆州军如潮水般从缺口涌入,迅速向两翼扩散。营中火光四起,惨叫连连。
战至午时,泗口营陷落。
尹礼率残兵两千余,弃营南逃二十里。徐晃也不追击,只是下令:“焚营,割耳记功,休整半日,明日攻淮阴西营!”
战后清点:斩首八百,俘三百,焚营寨、粮草无数。荆州军伤亡不足二百。
徐晃立于焚毁的营寨前,大斧拄地,甲胄上溅满鲜血。他环视打扫战场的士卒,声如洪钟:
“臧霸军已丧胆!明日再攻,要打得他们听见‘徐’字就腿软!”
“愿随将军死战!”士卒举刀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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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午时,淮阴城内,臧霸府邸。
“砰!”
臧霸一拳砸在案上,酒盏跳起,酒液泼了一地。他年约四旬,面如锅底,一部络腮胡戟张,此刻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徐晃匹夫!安敢如此!”他嘶吼道,“尹礼那废物,五千人守不住一个营寨!”
副将吴敦劝道:“将军息怒。徐晃乃刘备麾下宿将,悍勇异常。今彼新至,士气正盛,不宜硬拼……”
“不宜硬拼?”臧霸转头瞪他,“东海粮道已绝,军中存粮只够十日!不拼,等着饿死吗?!”
孙观低声道:“将军,不如……弃广陵,走陆路北撤琅琊?琅琊是我等故地,山险民悍,可据守……”
“放屁!”臧霸暴怒,“老子从琅琊出来,是要打下一片基业!现在退回山里当山贼?老子不干!”
他喘着粗气,在堂中疾走数步,猛地停住:“传令!明日调广陵三千兵、彭城两千兵,合兵五万——老子亲征,与徐晃决一死战!”
吴敦、孙观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忧虑。
但无人敢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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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八,淮阴以北三十里,诸葛亮中军大营。
营寨扎在一处缓坡上,背山面水。壕沟挖得极深,栅栏立得极牢,哨塔分布均匀,营内道路横平竖直——处处透着“稳”字。
诸葛亮正在营中巡视。
他未着甲,仍是一身青色箭袖袍,只是外罩了件皮制胸甲。羽扇轻摇,步履从容,仿佛不是在战场,而是在自家园林散步。
“军师。”一名年轻参军忍不住问,“徐将军连战连捷,我军为何不速攻?趁敌新败,一鼓作气……”
诸葛亮停下脚步,看向远处淮阴城隐约的轮廓。
“猛攻则敌困兽犹斗。”他缓缓道,“围而不打,断其粮道,乱其军心——待其粮尽,军心自溃。那时再攻,事半功倍。”
他顿了顿:“况且,文远尚未就位,文长尚未搅够。急什么?”
参军似懂非懂。
当日下午,诸葛亮派十名使者,各持劝降书,至淮阴城外射入。
书中写道:
“徐州子弟:尔等多是徐州人,何苦为青州客军卖命?臧霸跨海行凶,荼毒桑梓,天人共愤!今王师已至,顺者生,逆者亡。凡归顺者,免死;擒臧霸者,封侯;献城者,赏千金!”
箭书射入,城内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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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九,夜,淮浦渡口北岸。
张辽立马高坡,眺望南岸。
他率八千精锐,三日奔袭四百里,人衔枚,马裹蹄,终于在今夜抵达淮水北岸。士卒虽疲,但眼神锐利——这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合肥老兵,最擅奔袭突击。
“将军。”副将李典策马上坡,“船只已征集完毕,共大小船七十三艘,全控于北岸。南岸有臧霸军哨营,约三百人。”
张辽点头,目光如鹰:“李曼成,你带两千人,子时渡河,拔了那个哨营。要快,要静,不许走漏一人。”
“诺!”
李典领命而去。
张辽又对另一副将乐进道:“文谦,你在渡口高处立营,多竖旗帜,白昼可见;夜晚多点篝火,十里皆明。要让臧霸知道——淮水,老子锁了!”
乐进笑道:“将军是要吓破臧霸的胆?”
“不仅要吓。”张辽抚着腰间刀柄,眼中闪过寒光,“还要等他来送死。”
他望向西南方向,那是淮阴所在。
“臧宣高啊臧宣高……”张辽喃喃,“当年在曹营,你总说某是并州莽夫,只会逞勇。今日战场相见——某倒要让你看看,谁才是真虎将!”
夜风拂过,带来淮水的潮湿气息。
渡口处,李典率军登船。桨橹轻摇,船队如黑色鱼群,滑向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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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广陵城内。
府衙地牢,昏暗潮湿。
糜芳蜷在角落草堆中,衣衫褴褛,须发纠结。他被囚于此已十二日,每日只有一碗稀粥。傅士仁倒是来过两次,第一次劝降,被他唾面;第二次冷笑:“子方兄硬气,那就等着城破身死吧。”
地牢铁门忽然“哐当”作响。
糜芳惊抬头,见牢门打开,进来三人——为首的是糜氏老家臣糜忠,后面两人是臧霸军装束,但眼神闪烁。
“家主!”糜忠扑跪在地,老泪纵横,“老奴……老奴终于找到机会了!”
“糜忠?”糜芳挣扎起身,“你……你怎么进来的?傅士仁那狗贼……”
“傅士仁已去淮阴了。”糜忠压低声音,“城中守军只余千人,多是徐州旧卒,心向家主。这两位是王司马、李都伯,愿反正!”
那两名军汉单膝跪地:“糜太守!我等皆是徐州人,不愿为臧霸卖命!今王师已至,愿献城门,戴罪立功!”
糜芳浑身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当真……当真?”
“千真万确!”糜忠道,“诸葛军师已传令:凡反正者,免死有功!家主,今夜子时,南门举火为号——开城门,迎王师!”
糜芳愣了片刻,忽然嚎啕大哭。
他哭自己无能,哭徐州遭劫,哭终于等到这一天。
哭罢,他抹了把脸,嘶声道:“好!告诉军师——糜芳罪该万死,但求戴罪立功!今夜子时,南门必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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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一,淮阴城外,诸葛亮中军大帐。
“报——!”信使冲入,“广陵密报:糜氏旧部已控南门,今夜子时举火为号!”
“报——!”又一信使,“张辽将军已抵淮浦,锁淮水,立营竖旗!”
“报——!”第三名信使,“魏延将军破赣榆,劫海船三艘,分粮于民,东海郡半数已定!”
诸葛亮羽扇轻摇,神色平静。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从淮阴移至淮水,再移至东海,最后回到面前沙盘——沙盘上,淮阴城外密密麻麻插着代表臧霸军的小黑旗,而三面已被赤旗包围。
“是时候了。”
他转身,声音清朗:
“传令徐晃:明日辰时,全力攻淮阴西营!”
“传令中军:前压至淮阴城外五里,围三阙一——阙东,让臧霸往淮水方向退!”
“飞鸽传书张辽:敌溃必东走,半渡而击之!”
“传令广陵:今夜子时,开南门,迎王师入城!”
一道道军令传出大帐。帐外,战鼓开始擂响,一声,两声,由缓至急,最终如雷鸣般滚过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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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二,晨,淮阴西营。
徐晃再次立于阵前。
这一次,他身后不是一万五千,而是两万大军——诸葛亮调了五千中军精锐加强左翼。
“今日——”徐晃大斧指天,“不要营寨,要淮阴!”
“杀!杀!杀!”
三声怒吼,地动山摇。
战鼓如暴雨,箭矢如飞蝗。这一次,徐晃不再试探,一上来就全线压上。刀盾手、长枪手、弓弩手、骑兵,如洪水般涌向西营每一段栅栏。
尹礼在营中指挥,面色惨白。他昨夜已收到臧霸军令:“死守待援。”但援军在哪里?
“放箭!放箭!”他嘶吼。
箭雨对射。但荆州军盾阵太密,推进太稳。栅栏一段段被撞开,缺口越来越多。
午时,西营崩溃。
尹礼率残兵败退入淮阴城。徐晃也不入城,只是下令:“围城!东门留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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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日,淮阴城内。
臧霸终于慌了。
“报——西营失守,尹礼将军败退入城!”
“报——北面出现刘备中军大旗,距城五里!”
“报——广陵……广陵烽火昨夜骤熄,恐已生变!”
一条条噩耗传来。臧霸在堂中踱步,络腮胡颤抖。吴敦、孙观等将立于阶下,皆面色凝重。
“将军。”吴敦咬牙,“不能再等了!粮只够三日,外无援兵……当速走!”
“走?”臧霸瞪眼,“往哪走?!”
“东走淮水,渡河回琅琊!”孙观急道,“留得青山在……”
话未说完,又一斥候冲入:“报!淮浦渡口出现大军,旗号‘张’!”
“张辽?!”臧霸瞳孔骤缩。
他猛地冲到地图前,手指从淮阴划向淮浦,又划向琅琊,最后颓然垂落。
四面楚歌。
“传令……”臧霸声音嘶哑,“今夜……弃城。全军东撤,走淮水,回琅琊。”
“那广陵的五千兵……”吴敦问。
“顾不上了!”臧霸吼道,“各自逃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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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三,夜。
淮阴东门悄然大开。臧霸率亲兵两千先行,吴敦、孙观领万余溃军随后,如丧家之犬,涌向淮水方向。
他们不敢举火,不敢喧哗,只借着月色仓皇东逃。
然而刚出城二十里——
“轰!”
前方忽然火光大起!无数火把如繁星般亮起,照出一面面“汉”字大旗。旗下一人白袍银甲,立马横刀,正是张辽!
“臧宣高——”张辽声音如雷,在夜空中炸开,“认得张文远否?!”
臧霸肝胆俱裂。
“冲过去!冲过去!”他嘶吼。
亲兵结阵冲锋。张辽冷笑,长刀一举:“放箭!”
箭雨倾泻。冲锋的骑兵人仰马翻。
“随某破敌!”张辽一夹马腹,竟率八百骑兵反冲而来!
月光下,白袍如雪,刀光如练。张辽一马当先,直扑臧霸中军。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竟无人能挡他一合!
吴敦咬牙,率亲兵上前截击:“张文远休狂!”
“来得好!”张辽大笑,刀光一闪——吴敦手中长枪断为两截,第二刀已至脖颈!
“噗!”
头颅飞起,血溅三尺。
“吴将军!!”孙观目眦欲裂,欲上前报仇,却被亲兵死死拉住:“将军快走!留得性命……”
张辽率骑兵在敌阵中三进三出,如入无人之境。臧霸军本就溃败,此刻主将被斩,更是大乱,四散奔逃。
臧霸在亲兵死护下,侥幸冲过拦截,奔至淮水边。只见渡口船只全在北岸,南岸空无一船。
“泗水!泗水北渡!”他嘶吼。
亲兵护着他跳入淮水支流,泗水北渡。时值初夏,水流湍急,不少士卒被冲走。臧霸抱着一块浮木,狼狈爬上岸时,身边只剩百余骑。
回头南望,淮水那边火光冲天,杀声渐息。
臧霸仰天长啸,声如狼嚎。
然后头也不回,向北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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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四,午时,广陵城南门。
城门大开。
诸葛亮率中军入城。街道两旁,百姓跪伏,涕泪交加。他们被臧霸军蹂躏半月,今日终于重见王师。
府衙前,糜芳自缚跪地,身后跪着数十名糜氏旧部、反正军卒。
“罪臣糜芳……”糜芳以头抢地,泣不成声,“丧师失地,罪该万死……唯求军师,允罪臣戴罪立功,哪怕为马前卒,战死沙场……”
诸葛亮下马,走到他面前。
沉默良久。
“汝罪,当由大王定夺。”诸葛亮缓缓道,“今暂留军中,戴罪立功。待徐州定,随某回长安,听候发落。”
糜芳磕头如捣蒜:“谢军师!谢军师不杀之恩!”
诸葛亮不再看他,转身对参军道:“颁布《安徐令》:广陵免赋一年;战死者厚恤;凡反正军卒,量才录用;臧霸所掠财物,尽数发还百姓。”
“诺!”
令出,满城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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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五,下邳城外,原臧霸中军大帐。
如今帐中悬的是“汉”字旗。
诸葛亮坐于主位,徐晃、张辽(已从淮浦赶回)分坐左右。魏延尚在东海扫荡,未归。
“十日。”诸葛亮展开一卷绢帛,“五月十五至二十五,王师定徐州。斩首万余,俘六千。臧霸北逃琅琊,吴敦伏诛,尹礼被俘,孙观不知所踪。傅士仁死于乱军,广陵、下邳、彭城、东海皆复。”
他顿了顿:“此战,诸将之功——”
目光看向徐晃:“公明将军猛攻西营,摧城拔寨,斩将夺旗,逼臧霸东走。”
徐晃抱拳:“晃份内之事!”
目光转向张辽:“文远将军勇截淮水,半渡而击,斩吴敦,溃敌万众,使臧霸仅以身免。”
张辽笑道:“可惜让臧霸那厮跑了!”
最后,诸葛亮看向东海方向:“文长将军奇袭东海,断粮焚仓,下三县,劫海船,乱敌后方,功不可没。”
帐中众将皆颔首。魏延虽狂,但确实能打。
“今当善后。”诸葛亮道,“公明将军暂镇徐州,整编降卒,安抚百姓。文远将军回合肥,锁江淮,防孙权反复。文长将军……让他再扫荡几日,务必肃清琅琊残敌。”
“诺!”
“至于糜芳——”诸葛亮沉吟,“随某回长安。其罪当由大王亲判。”
一切安排妥当。
诸葛亮起身,走到帐外。夕阳西下,将徐州大地染成金红。远处田亩间,已有农夫在清理战火痕迹,准备夏种。
快马从营中奔出,分驰三方:
一骑往长安,八百里加急捷报。
一骑往松滋,告关羽:“徐州已定,君侯可北上沛国矣。”
一骑往柴桑,送诸葛亮亲笔信:
“公瑾台鉴:徐州已复,臧霸北窜。今王师稍歇,不日将整军北上。和议之事,望早定夺。汉室将兴,顺之者昌。亮顿首。”
信使策马远去,烟尘在夕阳下如金粉飞扬。
诸葛亮立于营前,羽扇轻摇。
远处,淮水汤汤,东流入海。
十日,从淮阴到淮水,从下邳到广陵。
诸葛之稳、魏延之奇、张辽之勇、徐晃之猛——四将扬威,徐州光复。
而这,仅仅是建安十三年这场大战的第一个高潮。
真正的风暴,还在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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