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隶西部的崇山峻岭之间,春日的阳光尚难完全驱散去岁留下的肃杀。函谷关巍峨的轮廓下,两支旗帜鲜明的军队遥遥相对,却又奇异地保持着一种克制的静默。关城之上,“张”字大旗依旧飘扬,但其下的甲士目光中,已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张望与权衡。
关内,曾经董卓部将张济的侄儿、如今自领一军的张绣,正眉头紧锁地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谋士贾诩。“文和,曹刘联军已至关前,西凉马腾、韩遂又在西边虎视眈眈。我军夹在中间,如履薄冰,如之奈何?”
贾诩捋了捋稀疏的胡须,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将军,李傕、郭汜之流已成冢中枯骨,其暴虐无道,焉能长久?西凉马、韩,名为联合,实为利益勾结,豺狼之性,难与谋皮。彼等觊觎关中,视将军为绊脚石久矣。”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东方,“反观宛城朝廷,虽曹刘并立,然天子在彼,大义名分在手。刘玄德素以仁信着称,曹操亦非不能容人。今其联军西来,兵锋正锐。与其两面树敌,不如择木而栖。归附朝廷,献出函谷要隘,将军既可保全身家部曲,更可借朝廷之力,抵御西凉,图个安稳前程。”
张绣沉吟良久,想起叔父遗命,又思及眼前危局,终于重重一叹:“便依文和之言!” 当夜,心腹使者携贾诩亲笔书信,秘密出关,直奔联军大营。
联军大营内,征南将军黄忠与镇西将军夏侯渊并坐主位,军师祭酒郭嘉与谏议大夫徐庶分列两旁。看罢贾诩书信,四人相视一眼。
“张绣、贾诩,识时务者也。”徐庶率先道,“函谷关天险,强攻损失必重。受其归附,则可速定弘农,全力应对西凉。”
郭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贾文和善察大势,此举是弃暗投明,亦是自保之策。可许其保有部曲,暂领弘农都尉,以示朝廷宽仁。日后如何,再看其行。”
黄忠抚掌:“若能不成而取雄关,自是上善。”
夏侯渊也点头:“速报宛城,请天子明诏安抚。我等即刻准备接应,并提防西凉趁虚来袭。”
朝廷诏书很快下达,准张绣归附,封扬武将军,领弘农都尉。张绣遂开函谷关门,迎联军入关。兵不血刃,司隶咽喉要地易主,联军兵锋直指长安。
消息传至西凉,马腾、韩遂又惊又怒。他们本欲东进攫取关中,岂容朝廷轻易站稳脚跟?二人即刻点起兵马,以程银、候选为先锋,向东疾进,欲趁联军新得函谷、立足未稳之际,给予迎头痛击。
两军前锋在弘农西部的狭长谷地遭遇。张绣为表忠心,主动请缨率旧部为前驱,与程银部厮杀在一处。候选却阴险地隐于阵后,觑个空子,暗引雕弓,一支冷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取张绣侧翼一员亲将!
“将军小心!”有人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更迅疾、更尖锐的破空声自联军本阵方向袭来!只见一杆白羽箭后发先至,竟于半空中“铛”的一声脆响,精准无比地撞在候选那支冷箭的箭杆之上,将其生生击飞!
候选骇然抬头,尚未看清来处,第二道夺命寒光已至眼前。“噗”的一声轻响,箭镞没喉而入。候选双目圆睁,手指喉咙,晃了一晃,栽落马下。
谷地霎时一静。
联军阵前,黄忠缓缓放下手中宝雕弓,面色沉冷如铁,声若洪钟,响彻战场:“黄某此生,最痛恨背后施放冷箭的卑劣之辈!”
身旁的夏侯渊目睹这神乎其技的两箭,瞳孔微缩,忍不住脱口赞道:“好箭法!百步穿杨,亦不过如此!黄将军真乃神射!不愧是与当年虎牢关前吕奉先较量过弓马的人物!”
主将被瞬杀,程银胆气尽丧,虚晃一枪,拨马便走,西凉前锋随之溃退。
初战告捷,但联军并未冒进。郭嘉与徐庶连日勘察地势,发现西凉军虽败一阵,主力犹存,且倚仗骑兵之利,行踪飘忽,难以捕捉决战。
中军帐内,油灯映照着舆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郭嘉指着一片渭水支流与丘陵交错的地带,眼中闪烁着洞悉人心的光芒:“马腾、韩遂,名为联盟,实则各怀私利。彼辈所恃,无非西凉铁骑来去如风。我军若求战,彼则避走;我军若松懈,彼则侵扰。不若……投其所好,示之以弱,诱其来攻。”
徐庶接口,手指在几处关键地点划过:“可在此谷、此林、此河湾,预设十处疑兵与伏击点。多树旌旗,广布绊索,深挖陷坑。不以求歼敌众为目的,但求惊其马,乱其阵,分其势。待其骑兵陷入这十面罗网,气沮力疲,首尾难顾之际……”
黄忠眼中精光一闪:“再以精锐直捣中军!”
夏侯渊抚掌笑道:“此计大妙!便叫西凉儿郎,见识见识何为天罗地网!”
数日后,一支看似护送粮草辎重的联军队伍,缓慢行经预设战场。消息很快被西凉游骑探得。马腾、韩遂闻讯大喜,以为联军分兵护粮,主力不在此处,正是破敌良机,遂尽起精锐骑兵,如狂风般卷向这支“粮队”。
然而,当西凉铁骑冲入预定的河谷地带时,四周山岭丘陵间,骤然间鼓号喧天,旌旗从看似无人的树林、坡后大量竖起,仿佛伏兵遍地。战马被突如其来的呐喊与旗帜惊扰,又被暗处的绊马索、陷坑所阻,顿时嘶鸣混乱,冲势大沮。
“不好!中计了!”马腾惊觉,但为时已晚。十处预设的袭扰点同时发难,箭矢滚木从不同方向袭来,虽不密集,却精准地打在行军队列的关键节点,将庞大的骑兵集群切割、搅乱。
就在西凉军晕头转向、进退失据之际,联军真正的杀招动了。黄忠、夏侯渊亲率养精蓄锐已久的精锐步骑,从两条隐蔽的通道猛然杀出,如同两把烧红的尖刀,直插已然混乱的西凉军中军。张绣亦率部从侧翼猛攻。
西凉军大溃,丢盔弃甲,人马自相践踏,死伤无数。马腾、韩遂在亲卫拼死护卫下,仅以身免,狼狈不堪地收拢残部,向西狂奔,一直逃过渭水,方才惊魂稍定。
战后,联军进抵长安郊外,这座饱经磨难的古都残破的城墙已在望。营地中篝火点点,庆贺大胜。贾诩悄然来到郭嘉与徐庶的营帐,寒暄数语后,似无意般提及:“西凉之地,民风彪悍,然马寿成(马腾)与韩文约(韩遂),虽为结义兄弟,实则……呵呵,利益攸关时,兄弟亦可反目。” 言罢,拱手告辞,留下郭嘉与徐庶若有所思地对视一眼。
黄忠与夏侯渊并马立于高岗,遥望暮色中长安的剪影。一场大胜并未带来彻底的放松,西凉虽遭重创,根基犹在,而如何真正安定这司隶西陲,乃至辽阔的凉州,仍是横亘在朝廷面前的一道难题。西线的战火暂时平息,但潜流依旧在黑暗中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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