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自琅琊通往南方的官道上,一行车马正逶迤前行。车轮碾过枯黄的落叶,发出簌簌的声响,衬得这乱世中的长途跋涉愈发苍凉。为首的牛车上,坐着一位面容儒雅、眼神沉静的青年,正是琅琊诸葛氏的长子,诸葛瑾。他身后车厢内,尚有两个年幼的弟弟——眼神灵动、若有所思的少年诸葛亮,以及懵懂稚嫩的诸葛均。举家南迁,是为避那袁谭青州军席卷而来的兵祸,欲往相对安定的荆州,依托与蒯家的姻亲关系,寻一安身立命之所。
这一日,车队行至豫州颍川地界。豫州境内,道路平整,田垄井然,偶见屯田兵卒巡逻,秩序与北地的混乱截然不同。他们的车队规模不小,又打着“琅琊诸葛”的旗号,很快便引起了边境巡吏的注意。那巡吏验看过路引,态度颇为客气,并未多加为难,反而妥善安排了食宿,同时,一封标注着“北地士族南迁,疑为琅琊诸葛”的急报,已由快马驰送宛城。
尚书令府邸内,廖湛正与程昱商议徐州调停的细节,闻听此报,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琅琊诸葛……”他放下笔,对程昱道,“若我所记不差,其家与荆州蒯氏乃姻亲,诸葛亮之大姐,便是嫁与了蒯祺。”
程昱略一思索,点头道:“确是如此。而令正夫人,正是出自蒯家。”
廖湛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如此说来,我与这诸葛兄弟,倒也算得上远亲。更闻其家门才俊,诸葛瑾沉稳有干才,其弟亮虽年幼,亦显聪颖。值此朝廷用人之际,岂可令贤才旁落?”
他当即铺开素帛,略一沉吟,便挥毫写就两封书信。一封致诸葛瑾,先叙蒯家亲谊,言辞恳切,如叙家常,随即笔锋一转,陈说朝廷新立,百废待兴,正需贤良辅弼,正式以尚书令之名,征辟诸葛瑾为尚书台掾属,并盛情邀请其举家迁居宛城,承诺必当妥善安置。另一封则是给颍川地方官的指令,命其务必礼遇,并派稳妥人马护送诸葛一家前往宛城。
官道旁的驿舍中,诸葛瑾接到这封来自帝国权力中枢、又带着亲戚温情的亲笔信时,心中感慨万千。他仔细阅毕,又将信递给身旁静坐的二弟诸葛亮观看。
“阿亮,你如何看?”诸葛瑾问道。
诸葛亮目光扫过信笺上力透纸背的字迹,沉默片刻,方道:“廖尚书令位高权重,亲自致书,言辞恳切,非虚与委蛇。且宛城乃新都,朝廷气象一新,卢子干、蔡伯喈诸公皆在,南阳学宫汇聚英才。比之寄人篱下于荆州,宛城更是用武之地。”
诸葛瑾颔首,他心中权衡已定。依附荆州蒯氏,不过是乱世权宜,而投奔宛城朝廷,则是直入青云之途。他当即回书廖湛,表达感激之情与愿效犬马之劳的决心,车队随即改道,向着那象征着希望与新生的宛城迤逦行去。
数日后,宛城在望。令诸葛瑾未曾料到的是,廖湛竟亲自于尚书令府门外相迎。两人见礼,廖湛执其手笑道:“子瑜(诸葛瑾字)远来辛苦!自此以后,宛城便是你家,你我既为同僚,亦是亲戚,不必拘束。”
一番话语,消解了诸葛瑾最后的忐忑。廖湛早已备好一座清雅宅院,一应物什俱全,使其家人得以安顿。
次日,诸葛瑾便至尚书台入职,以其严谨细致的作风,迅速熟悉政务,开始协助廖湛处理繁重的文书与章程,其才干初显,便得同僚称道。
而少年诸葛亮与幼弟诸葛均,则由廖湛亲自安排,进入了由太尉卢植、司徒蔡邕共同主持的“南阳学宫”。学宫设在宛城风景秀美之地,虽初创不久,但因卢、蔡二人海内文宗的地位,加之朝廷鼎力支持,已是名士云集,学子如潮。朗朗书声,激烈辩议,终日不绝。
诸葛亮沉默寡言,多静坐聆听,然其偶尔发言,必能切中肯綮,引得卢植抚须注目,蔡邕亦暗自点头。于此,他亦见到了性情狂放、言辞锋锐的庞统,以及风度翩翩、行事稳妥的马良等一众年轻才俊。
夕阳西下,将宛城染成一片金红。诸葛亮独自立于学宫外的一处高坡,晚风拂动他宽大的衣袍。他俯瞰着脚下这座正在不断生长、充满活力的帝都,远处尚书台的窗棂内已透出温暖的灯火,他的长兄正在那权力中枢之地,为这重振的汉室贡献才力。少年的目光沉静如水,却仿佛已穿透了眼前的繁华,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与更沉重的责任。这片新的天地,已为他,以及许许多多像他一样的人,铺开了一张巨大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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