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娘娘没有身孕。”
李如月松开宋明伊的手。
“是宫夫人给她下药，制造出假孕的假象，原本是想算计她，也算计宋家，不过，有人用雷霆手段把她一肚子的坏水都倒掉了。”
说这话的时候，李如月朝身后浅浅瞥了一眼。
郁擎深吸了一口气，拭去自己的眼泪，自嘲一笑。
宋明伊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
“没有……也好，怀着陛下的孩子，我总担心她不得善终，尤其……婶母没了，叔父也不知所踪，祖母病着，没人能照料她。可惜王爷是不能露面的，我是王爷的人，更不敢参与这些……”
“现在没事了。”
她们身后，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传来。
宋明伊吓的肩膀瑟缩，回眸。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剪影。
那剪影数十年的守护在她廊下，寸步不曾离开过。
她惊喜，向他伸出手，又退却，怕这是往日梦境的其中一个。
她开始迟疑的看了看李如月，好像在等梦醒。
看着她迟疑着笑容凝滞的模样，郁擎的眼睛又开始酸涩。
“是真的，是我。”
不过他没有上前，不想被她看见自己少了一只胳膊。
怕吓到她。
只是远远的，像以往每一次一样，站在她能看的到，又很远的地方。
李如月很讶异他会愿意出现。
她以为……
“幸得公主殿下护佑襄助，贵妃娘娘已经去了金凌峰，那里隐秘、安全、自在，她在那儿不会受任何纷扰，也没人能伤害她。”
宋明伊此次进宫，要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她能做的不多，但为了宋云霏，她会尽量的去做些什么。
只是没料到，这些本该她这个姐姐做的事，都让眼前的这位公主做了。
宋明伊低头抚摸自己的手腕，忽然想起李如月方才目光灼灼盯着她，要她说实话，说这个答案对一个人很重要。
她看了看郁擎，这个冷酷又惜字如金的大家伙，竟然会站出来为李如月说话。
是因为……他感受到了这位公主的温柔吧？
宋明伊低眸，第一次怀疑了父亲。
她的记忆中，父亲从不说谎。
可在那样的紧急情况下，或许……
“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个答案，对他很重要，所以应该她来说，当着他的面说。
宋明伊抬眸，看向郁擎：“那晚……爹爹和王爷在一起，爹爹让我听他的话，但是不让我问任何事情，他让我假装很着急的呼唤你，我就叫了你五声……不过你不在。”
听到这番话，郁擎又在心里暗骂了宋济诚一声老贼。
但又没脾气。
毕竟他确实把事情办的完美。
他听到仆人告诉他宋明伊喊过他名字的时候，简直肝肠寸断。
也正是这样的肝肠寸断，让老太太相信了……那晚的确发生了什么。
“然后呢？”
李如月微微蹙眉，似是不适应郁擎这种人嘴里能发出这么温和的声音。
郁擎察觉到了，低眸，像被发现什么秘密，脸暗暗发红。
宋明伊努力回忆：“然后……然后爹爹说家里太乱了，让我住进王府，慎王殿下会保护我，然后我就嫁给王爷啦！”
瞧这语气多轻快。
说的跟今天吃了块桂花糕一样。
郁擎叹息，既苦涩，又想笑，说不清，道不明。
“那之前你被先帝召进宫……”
宋明伊疑惑：“先帝？那次进宫，我是去钦天监和爹爹还有陆伯伯喝茶了呀！”
陆伯伯？
李如月看向郁擎。
郁擎了然的点头，又似乎在嘲笑自己怎么没想到似的。
跟李如月解释：“钦天监监正陆九辞，先帝有些不便亲自处理的事，会交由他来处理。”
李如月明白了。
帮先帝药人的。
所以当年先帝直接把宋明伊送到钦天监让陆九辞来处理。
不知道宋济诚用了什么东西收买陆九辞，反正皆大欢喜。
真相大白，李如月心里舒坦了。
郁擎心里也顺了。
十几年来在血液与骨骼中积郁下的毒瘴，在宋明伊几句轻飘飘的阐述里慢慢消散。
往事如烟，像做了一场不真切的梦。
释怀。
到这一刻，郁擎才明白李如月为什么说给他一个新名字。
是得要一个新名字了。
宋明伊的脑瓜也在转，她终于忍不住，把心里头的狐疑问出口。
“爹爹没告诉你吗？”
如果爹爹真的隐瞒了……宋明伊不敢想，她已经开始有些生气了。
“告诉了，我都知道。”
郁擎也轻飘飘的一句，揭过了过往。
“我很好，也知道你很好，这就够了。以后好好藏在王府，哪里也别去，这世道……王府好吗？”
提起王府，宋明伊眼睛都亮了，滔滔不绝诉说自己在王府里的生活，说慎王是多么好的一个人，说她每天过的多充足幸福。
郁擎听着她的诉说，眼神渐渐柔和。
而李如月与他默契的都没有去问慎王的眼睛是真瞎还是假的。
快到中午，陈嬷嬷等在门口请示接王妃出宫。
郁擎定定的站在逆光的阴影中，面对着宋明伊，看不清表情。
就那么静默站了许久，他转身离去，没有说一句话。
宋明伊却叫住了他。
“郁大哥！”
她像以前那样，不管姜老夫人警告多少次不能和奴才兄妹相称，会把奴才惯坏，都依然唤他大哥，因为姜老夫人到底不敢像惩戒宋云霏那样打她。
所以她就一直‘放肆’了。
郁擎顿足，觉得自己今日的眼泪真是特别多。
“你给我写信好吗？我不能常常看你过的怎么样，但是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呢？”
明伊在等他给她写信。
等了十几年。
等到劝自己说，他太忙。
等到爹爹安慰自己说：你现在是王妃了，外男不能随便给你写信。
她才释然。
但还是失落。
而她这一辈子都不懂得克制是什么。
想要，就要说出口。
“好么？”
她又问了一声，像小孩在乞求一颗糖人儿一样。
郁擎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他现在发不出声，所有的气息都用于压抑自己翻涌的情绪。
“好。”
李如月看到他发丝震动的频率，替他回答。
她望着宋明伊的眼睛，目光温柔。
“你以后想他，可以来瑶光殿，不管他在天涯海角，我都把他叫回来，让他陪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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