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慈树王布耶尔强压着怒意，将她在刚才连接虚空终端的短暂瞬间所“看”到和感知到的一切娓娓道来时，叶轩和荧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最终化为一片肃然。
原来，教令院的贤者们，正在利用遍布须弥、深入民众生活的“虚空终端”，进行着一项极其危险且不人道的实验。
他们并非仅仅利用虚空来传递知识、管理信息。布耶尔敏锐地感知到，有某种极其隐蔽而强大的力量，正通过终端这个媒介，悄无声息地、持续地从每一个佩戴者的精神深处，汲取着某种东西。那并非具体的记忆或知识，更像是某种更为本质的、聚合了思绪、注意力、情感甚至潜意识碎片的“精神能量”或“集体意识流”。
这些被强行汇聚、引导的庞大精神能量流，正流向教令院深处某个未知的所在，仿佛在“喂养”或“构建”着什么。这个实验显然已经进行了不短的时间，规模庞大到笼罩了整个须弥城乃至更广的区域。
“他们这是在……收集全城人的‘精神力’？或者说，‘集体潜意识’？”荧听完，感到一阵寒意，“他们到底想造什么？”
布耶尔缓缓点头，眼中充满了痛惜：“是的。这种持续的、强制性的精神能量抽取，尽管单次对个体的影响可能微乎其微，不易察觉，但长此以往，尤其是对那些精神力较为敏感或脆弱的个体，比如孩童、老人，或者本就心神疲惫的人，会造成难以逆转的损害。轻则精神萎靡、注意力涣散、情感淡漠，重则可能导致认知障碍、记忆混乱，甚至精神层面的彻底枯竭。”
她闭上眼，似乎在平复心绪：“我能‘听到’那些细微的、被掩盖在庞大数据流之下的‘哀鸣’。他们是在用整个须弥人民的灵魂与灵性，作为某种实验的燃料！这是我绝无法容忍的！”
难怪一贯以慈悲、温和、包容着称的大慈树王，会流露出那样冰冷刺骨的愤怒。这已经不仅仅是学术上的偏差或权力斗争，而是触及了她作为智慧之神、作为生命与意识守护者最根本的底线——对无辜生灵精神与灵魂的亵渎与伤害。
叶轩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得锐利。他看向布耶尔，沉声问道：“布耶尔，你有什么想法？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这个‘虚空终端’系统，从物理层面到能量层面，彻底瘫痪掉。”
他并非说大话。以他化神境的修为和对时空、能量的掌控，完全有能力在不引起大规模骚动和物理破坏的前提下，精准地摧毁或干扰维系虚空终端的核心节点，让整个系统失效。这无疑是最直接、最快断绝这种伤害的方式。
然而，布耶尔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不，主人，现在还不行。”她的语气恢复了些许冷静，带着深思熟虑的考量，“你的身份过于敏感。初来乍到，就发生了如此重大的、针对须弥核心系统的事件，即便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你，教令院的贤者们，乃至暗中可能存在的其他势力，也一定会将最大的怀疑锁定在你身上。这会让你陷入不必要的危险和被动，也会彻底打乱我们探查真相、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步调。这绝非我所愿。”
她顿了顿，继续分析道：“而且，我刚才在探查时，还隐约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这个庞大的计划，似乎并不完全是教令院独立进行的。虚空的数据流向中，掺杂着一些不属于须弥本土智慧的波动。我怀疑，有其他组织，或许是非常强大的外部组织，深度参与其中，甚至可能是主导者之一。”
“其他组织？”叶轩眉头一皱，“愚人众？这种事情他们最爱干了。”
“极有可能。”布耶尔点头，“如果是他们，那么此时打草惊蛇，只会让他们隐藏得更深，或者采取更极端、更不可预测的手段。我们需要的不只是停止伤害，更要揪出幕后黑手，弄清他们的最终目的。”
荧也赞同布耶尔的谨慎：“树王姐姐说得对。贸然行动，可能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那么，你的计划是？”叶轩尊重布耶尔的判断，她比他们更了解须弥，也更清楚其中的利害。
布耶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我会将自己的意识，更深入地投入到‘虚空’系统之中。”
“什么？”叶轩和荧同时一惊。
“我会尝试模拟、替代那些被持续抽取的民众精神能量流。”布耶尔解释道，“我的意识与生命本源足够强大，可以伪装成庞大的、无害的‘集体意识’，暂时满足那个‘未知造物’的需求，从而在最大程度上切断对须弥民众的实际伤害。同时，我也能借此更近距离地监视数据流向，探查核心区域的秘密，甚至尝试反向追踪那些‘异质’气息的来源。”
“这会不会对你的意识造成伤害或负担？”叶轩立刻追问，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他宁愿选择更直接、可能带来麻烦的方式，也不愿看到布耶尔因此受损。
听到叶轩这毫不犹豫的、以她的安危为优先考虑的询问，布耶尔心中那股因愤怒而冰封的角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瞬间融化开来。她看向叶轩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声音也柔和了许多：“谢谢你，主人。请放心，这种程度的意识分化和能量模拟，对我而言并非难事。我是智慧之神，意识本就与世界的脉络相连，分散与聚合是我的本能。只要不是被直接攻击核心，这点损耗完全可以承受，不会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感受到她话语中的笃定与自信，叶轩才稍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那就按你的计划来。需要我做什么，随时告诉我。”
“嗯。”布耶尔应道，随即，她脸上露出一丝思索，“不过，我对教令院内部现在的具体情况，尤其是贤者们的具体计划和那个‘造物’的细节，所知依然有限。我的意识主要只能监控能量流动和数据表象。”
她看向叶轩和荧，提出了一个关键的建议：“主人，荧，或许你们可以尝试，去见一见‘她’。”
“她？”叶轩立刻明白了布耶尔指的是谁，“你是说你创造的那位新神明？小吉祥草王？”
“是的，纳西妲。”提到这个名字，布耶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有创造者的期许，也有如今的担忧，“她是须弥现在的神明，即使被限制、被忽视，她依然是神明，对须弥、对教令院，理应有着我们无法企及的感知和理解。她或许知道一些关键的信息，关于贤者们的真正目的，关于那个计划，甚至关于她自己为何会被如此对待。如果能与她取得联系，或许我们就能拼凑出更完整的真相。”
叶轩和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
这确实是一条可行的路径。那位被囚禁的、神秘的小草神，或许正是破局的关键。
“好，我们会想办法接触她。”叶轩郑重应下，“你专心应对虚空那边，务必小心。”
布耶尔点头，身影开始缓缓变得虚幻，准备将意识彻底沉入那浩瀚而危险的虚空网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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