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入不见底的深海,冰冷、黑暗,将我全身的力气与温度一并抽走。身体蜷缩在坚硬的地面上,每一寸骨骼都在叫嚣着寒冷与疼痛。饥饿与干渴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的思维勒得支离破碎。
我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了,一天,或者更久。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死寂。我努力回想,记忆的碎片却像被摔碎的镜子,只剩下顾婠婠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以及被猛地推入这片黑暗时的失重感。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小夜吗?
小夜……
这个名字像是一点微弱的火星,在寂灭的心底闪烁了一下。我想起他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想起他笨拙地为我处理伤口时专注的神情,想起他掌心总是干燥而温暖的触感。他会发现我不见了吗?他会来找我吗?
不,不会的。他只是一个底层的小人物,在这座庞大而冷酷的基地里,如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随即我又意识到,他不仅仅是小夜,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暗火组织的“王”,而顾婠婠,那个即将成为夜磷枭未婚妻的女人,拥有着我无法想象的权势。
绝望如潮水般再次将我淹没,连同那一点微弱的火星也一并吞噬。我放弃了思考,任由意识在黑暗中浮沉,仿佛这样就能逃离这具疲惫不堪的躯壳。
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彻底消融于这片死寂时,一声模糊而沉重的巨响,仿佛从极远的世界传来,穿透层层叠叠的黑暗,震动了我的耳膜。
“砰——!”
那声音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狂暴力量,让我的心脏都随之停跳了一瞬。紧接着,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以及一道熟悉又疯狂的质问,那声音被压抑得极低,却像淬了毒的刀锋,每一个字都透着令人窒息的杀意。
是……错觉吗?
我的意识太过模糊,无法分辨那声音的来源,也无法理解那其中蕴含的滔天怒火。黑暗与寂静很快再次包裹了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濒死前的幻听。
******
夜磷枭的理智,在发现沈璃失踪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焚烧殆尽。他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足以将一切冻结的冰寒与足以将一切焚毁的疯狂。
整个基地都在他无声的怒火下战栗。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权力去搜查,一种野兽般的直觉,径直将他引向了顾婠婠的住所。
走廊里冰冷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而扭曲,每一步都踩得沉重如鼓,空气仿佛都在他周身凝结。当他停在顾婠婠那扇华丽的房门前时,眼中最后一点伪装的平静也彻底碎裂。
他抬起腿,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脚踹了上去。
“砰!”
厚重的门板应声而开,像一片枯叶般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墙皮簌簌下落。卧室内,被巨响惊醒的顾婠婠惊恐地从丝绸被中坐起,那张平日里娇艳的面容写满了错愕与慌乱。她还来不及开口,一道黑色的残影已经裹挟着地狱般的气息冲到她面前。
下一秒,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掐住了她纤细的喉咙,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拎起,重重地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是你干的,对不对?”
夜磷枭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胸腔最深处碾磨而出,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威胁。他的手指猛然收紧,顾婠婠的呼吸瞬间被夺走,她开始剧烈地咳嗽,脸因为缺氧而迅速涨红发紫。
“璃璃在哪?”
他一字一顿地问,那双死死盯着她的桃花眼,此刻不再有任何风流与迷惑,只剩下毫不掩饰的、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凛冽杀意。
顾婠婠拼命地摇头,双手徒劳地抓挠着夜磷枭的手腕,试图掰开那钢铁般的禁锢。恐惧和眼泪从她眼中决堤而出,然而,眼前的男人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反而更加用力,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骇人的白色。
“不说?”他的声音冰冷得像是来自九幽的死亡宣判。顾婠婠的挣扎越来越微弱,视线开始模糊,肺部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最后一次机会……璃璃在哪……”
看着顾婠婠几乎要翻起白眼,夜磷枭的脑海中,理智与杀意正在进行一场惨烈的拉锯。杀了她,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疯狂滋长。但杀了她,就可能永远失去沈璃的下落。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在最后一刻浇熄了他即将失控的杀意。
他猛地松开了手。
顾婠婠像一滩软泥般跌落在地,捂着喉咙,贪婪而痛苦地大口喘着气,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夜磷枭蹲下身,没有丝毫怜悯,一把抓住她柔顺的长发,强行将她的头抬了起来,逼她与自己对视。
“我再问一遍,”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是用钝刀在骨头上刻出来的,“沈璃在哪?”
手下的力道骤然加重,头皮传来的剧痛让顾婠婠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从那双血红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属于夜磷枭的疯狂。
“如果你敢伤害她一根头发……”他停顿了片刻,俯身靠近,声音低沉到几乎听不见,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连你哥都救不了你。”
他另一只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青筋在手背上暴起,手臂的肌肉紧绷着,似乎随时准备将这满腔的怒火与恐慌,尽数砸在眼前这个女人的脸上。“说!”
剧烈的咳嗽后,顾婠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看着夜磷枭,眼中满是怨毒与不敢置信:“夜磷枭,你居然为了那个女人……要杀了我……”
这句话像一记警钟,让夜磷枭狂怒的理智回笼了一丝。他看清了顾婠婠眼神里的怨怼与探究。她已经开始怀疑了。如果现在承认,以她的嫉妒与疯狂,只会变本加厉地针对沈璃。即便救回了她,以后的日子也永无宁日。
为了保护她……他必须撒谎。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强迫他冷静下来。他从齿缝中挤出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她是实验室不可或缺的人,她的研究关系到组织的核心利益。”
他手上抓着顾婠婠头发的力道不减反增,让她无法逃避自己的视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向她:“如果你动了她……你以为用北欧那批货就能威胁到我?还有你心心念念的婚礼,就都别想了。”
他俯得更低,温热的气息几乎是贴着顾婠婠的耳朵,说出的话却冷得像液态氮:“我再问最后一次,沈璃在哪里?”
每个字都淬着浓烈的杀意,却又不得不死死压抑着,这种极致的矛盾让他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见顾婠婠依旧咬着唇,用倔强和怨恨的眼神瞪着他,夜磷枭额角的青筋暴跳,耐心彻底告罄。他拽着她头发的手猛地向后一扯,迫使她发出一声痛呼。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他声音里的杀意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让人窒息。另一只手高高举到半空,手臂肌肉紧绷,每一丝力量都在叫嚣着要将眼前的一切摧毁。
“最后警告你,顾婠馆,我的底线不是你能承受的。”
那只悬停在空中的拳头,以及那双眼中毫不掩饰的、毁灭一切的疯狂,终于击溃了顾婠馆最后的心理防线。她颤抖着,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在……在地下……地下室……”
“地下室”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夜磷枭的脑中轰然炸响。那个地方阴冷、潮湿,甚至……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像甩开一件垃圾一样,猛地甩开了顾馆婠,转身就向门口冲去。
“你这么着急,难道……”顾婠婠扭曲而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夜磷枭的脚步猛地一顿。他知道,如果此刻不做些什么,顾婠婠的嫉妒与怀疑只会像藤蔓一样,将沈璃未来的生活彻底绞杀。他缓缓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已经被强行压制成一片冰封的冷漠,但声音里,却仍旧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别想太多。”他几乎是咬着自己的舌根,才说出这句违心的话,“我只是不能让组织失去重要资产。”
话音未落,他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将顾婠婠怨毒的目光,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碎而急促的金属碰撞声,将我从混沌中惊醒。那声音像是钥匙在摸索锁孔,一下,两下……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急切与慌乱。
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一道刺眼的光线从门缝里挤了进来,让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紧接着,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像一座山一样挡住了门口。
他还来不及看清来人,那道身影已经飞速冲到我身边,带着一阵凛冽的风。然后,一双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我从冰冷的地面上抱了起来。
“璃璃……”
一个嘶哑到完全变形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被拥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那熟悉的、混合着冷冽松木与淡淡硝烟的气息,瞬间将我包裹。是……小夜?
我努力地想睁开眼看清他,可眼皮却重若千斤。我只能感觉到,抱着我的那双手臂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那颗紧贴着我脸颊的胸膛里,心脏正擂鼓般狂跳着,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诉说着无边的恐慌。
“我来了……我来了……”他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之中。他的声音哽咽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颈窝,带着滚烫的湿意。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一碰即碎的稀世珍宝。我能感觉到他指尖的薄茧,和他掌心滚烫的温度。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反复呢喃着这三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浓重的自责与后怕。
我能感到他的喉结在剧烈地滚动,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即将崩溃的情绪。那是我第一次,在这个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懒散的男人身上,清晰地感受到名为“恐惧”的情绪。
原来他,也会害怕。
“我带你出去,马上带你出去……”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却掩盖不住那深入骨髓的颤抖。
我终于积攒起一丝力气,微弱地睁开了眼。模糊的视线里,我看到了他紧绷的下颌线,和他那双此刻盛满了滔天痛惜与无边怒火的桃花眼。那里面,再没有平日里伪装的半分天真与无措,只有最原始、最真实的情感风暴。
他不是小夜。他是——夜磷枭!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被无边的虚弱吞噬。我甚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事了,我在这……”他看到我睁眼,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震动,心疼到无法呼吸,立刻将我搂得更紧了一些,声音里藏着从未有过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卑微的温柔。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让我能更舒服地靠在他胸前,一只手轻抚我的后背,安抚着我,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我的腿弯。
“我抱你走,别怕……”
他起身时动作极轻,生怕任何一丝颠簸会弄疼我。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臂绷得有多紧。我的体重轻得不正常,这个认知似乎让他心如刀绞,抱着我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他一步一步,稳稳地往外走。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心里刻下一个血色的誓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足以冰封一切的杀意。他在心里发誓:顾婠婠,还有任何敢伤害你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撑住,璃璃,马上就到医务室了……”他低头看着我,眼中的心疼和杀意交织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旋涡。
他抱着我快步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路上,所有遇到的手下都像见了鬼一样,惊愕地停下脚步,呆立在原地。他们看到的不是他们眼中那个最不起眼的“小夜”,而是此刻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压,怀里还抱着一个奄奄一息女人的暴怒君王。
夜磷枭的眼神冰冷地扫过他们,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让开!通知医务室准备!”
那是一种绝对的、不容抗拒的命令。所有人触及他目光的瞬间,都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纷纷低下头,惊惧地退到两侧,为他让出一条路。
终于,医务室那扇白色的门出现在眼前。他几乎是撞开了门,冲了进去。
早已接到通知的医生和护士立刻围了上来,想要从他怀里接过我。夜磷枭却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伸出的手,依旧死死地抱着我,僵在原地,舍不得松开一分一毫。
“治好她……”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不管需要什么名贵的药,都用。”
怀中微弱的呼吸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他强迫自己,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将我放在洁白的病床上,让医护人员接手。
但他却一步也不肯离开,就站在床边,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死死地盯着我的脸,仿佛要将我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生怕错过我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那眼神,是守护,是占有,更是风暴来临前,最可怕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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