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翊坤宫,青樱并没有回永寿宫,而是一路往养心殿去。
皇帝忙于政务,加之不愿为后妃争斗之事费心,遂全交由青樱处置。然而处置之后,青樱却是要跟他说一声的。
再者,令嫔的身孕的确是喜事一桩,是否要赏、赏些什么,都要与皇帝商议。
一路春光灿烂,走进养心殿的院子,便见满园奇花异种争相盛开,花香迎面扑来,闻之欲醉。
天子庭院从不缺哪朵花,群花丛中,牡丹也并没有多出众,高岭之花被采撷后,更是随意摆在一处,难得几分怜惜。
进忠笑着迎上前:“奴才见过皇后娘娘,皇上刚与前朝几位大人议过事,正等着娘娘呢。”
青樱往内殿走,皇帝已换了一身家常春衫,靠在窗边的榻上翻一本奏折,香炉里燃着醒神的薄荷脑,有些呛鼻。
青樱上前行礼,伸手将窗推开缝隙,外头挟着花香的风便轻柔柔地飘了进来。
皇帝合上奏折,去握青樱的手:“皇后来了。”
“皇上累了吧?臣妾这里有一桩喜事,皇上要不要听?”
皇帝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哦?皇后不是去断案了,有什么喜事啊?”
青樱笑道:“姐妹之间斗嘴的小事罢了,倒是令嫔,太医诊出她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皇上说,是不是喜事呢?”
“当真?”皇帝惊喜道。
见他这般反应,青樱垂下眼帘,嘴角含笑:“千真万确呢!”
皇帝旋即想起了什么,蹙眉道:“颖嫔怎么这么不懂事,令嫔有着身孕,岂是她能乱推的!这一推可要紧吗?令嫔可有什么不好?”
“是啊,臣妾也说过颖嫔了,姐妹们拌嘴都是小事,动手却是万万不能的。颖嫔到底是蒙古而来,草原上民风彪悍,忍不住气也是有的。”
皇帝有些不快:“颖嫔总爱把蒙古四十九部挂在嘴边,入宫也不改草原习气,实在不成样子!”
青樱柔声道:“颖嫔也怀着皇嗣呢,臣妾罚了她抄经,既是为令嫔腹中皇嗣祈福,也是叫她学会静心,保养自身的意思。”
皇帝赞许道:“皇后做的很好,是该让她静一静心,将要做额娘的人了,把朕的孩子也带得毫无规矩,可就不好了。”
青樱心中暗笑,这就是皇帝了,纵然一时因故宠爱这些贵女,心里终究是对她们不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起来。
“至于嘉嫔,她是三人中资历最深的,却不能和睦宫闱,也有过失。臣妾一样罚了她抄经祈福,也是为自己积福。”
皇帝笑她:“皇后这案断得轻松,只叫她们抄经就是。”
青樱嗔怪道:“颖嫔和嘉嫔身子康健,抄经也不妨碍什么,但臣妾怎么会让动了胎气的令嫔如此呢?自是让她闭宫静养了。皇上若是想要看望令嫔,也请过几天再去吧,免得让她二人以为皇上偏心。”
皇帝听了,心中也有对令嫔的一丝不满。她一向是最懂事听话的,怎么今日却一反常态,与出身高又有身孕的颖嫔起争执不说,连资历深的嘉嫔也说不到一处去。
看来是他太过宠爱令嫔了,是该冷一冷,好让她重拾从前的温顺。
看着皇帝一闪而过的不满,青樱将他的想法猜了个八成,又添了一把火:“后宫之中,诸位妹妹各有千秋,臣妾却是最喜欢令嫔妹妹的谦和。毕竟是孝贤皇后身边出来的,孝贤皇后何等温和贤淑,她身边的人也不是个爱生事的,这次怎么……哎,或许也是嘉嫔和颖嫔太过分了。”
提起孝贤皇后,皇帝眼中尽是思念,也将从前的美好回忆记了起来。
“嘉嫔一向心直口快,颖嫔也不是个知道收敛的,也只有让令嫔多做退让了。她的规矩经孝贤皇后调教,必是不会错的,也该知道什么叫顾全大局。”
能受委屈的人,就是有受不完的委屈。
相比之下,令嫔太过顺从皇帝,不比嘉嫔和颖嫔性子强,会向皇帝撒娇哭诉。
其实,还是令嫔出身太低,身后没有依靠,只能紧紧抓住皇帝,以他的意志为主。天长日久之下,皇帝自然不喜欢她有所违拗。
受皇帝教导,是令嫔的长处,也是她的短处。
也不是青樱容不下令嫔,而是她已经有了二心,青樱如果不能满足她的野心,分道扬镳也是自然而然。
但青樱膝下两位皇子,交好的妃嫔都身处高位,实在不必在一个小小的嫔位身上费多大心思——即便她是上一世的赢家。
青樱与她,虽不是仇敌,却也不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人,彼此间留一份余地即可。她不再去要求令嫔的忠心,也不会鼎力相助,凡事只看令嫔自己的造化就是。
不过,答应令嫔的事还是要做到。
“皇上说的是,蒙古亲贵之女,或是李朝贵女,终究不如孝贤皇后亲手调理的人可心儿。令嫔的出身虽不够荣耀,她的为人却是宫中人人称赞的。到底还是旗人出身的,与咱们一条心。”
皇帝深以为然:“令嫔是上三旗包衣,先祖自盛京入旗,论起忠心,确实远胜于蒙古和李朝。”
这般说着,皇帝又想起一事:“此次准噶尔一战,蒙古各部出力不少,朕正想着怎么赏他们一番,皇后以为如何?”
青樱道:“前朝之事臣妾不能干涉,皇上既然问臣妾了,想必是要施恩于颖嫔?”
“朕原本是有这个想法的,如今妃位还缺一,让颖嫔补上这个空缺也无不可。”
青樱故意道:“皇上的决断,臣妾并无异议。”
皇帝轻笑:“朕知道你一向以朕为先,但方才听你说起三人之事,却有些犹豫了。”
青樱略一思索:“既是蒙古各部的功劳,皇上该皆有赏赐才是。但蒙古各部唯有巴林部有颖嫔在宫中,若此时晋封,恐有以巴林部为先之嫌。”
皇帝颔首:“朕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如此,皇上何不加恩于和敬公主呢?一来科尔沁部一向是蒙古四十九部之首,二来和敬公主是皇上的女儿,施恩再多都是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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