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火中取栗，瓜分残局
洛阳的烟火，尚未完全熄灭。焦黑的断壁残垣间，余烬如同垂死的星辰，在寒风中明灭不定。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血腥味，以及一种名为“绝望”的尘埃。昔日帝京的繁华与尊严，已被董卓的一把大火烧成了满地狼藉和刻骨的伤痛。
并州军的营寨，设在洛阳城西一处相对完整、靠近洛水的高地上，既可监视混乱的城区，也方便取水与控制水道。营寨依旧保持着并州军一贯的严谨规整，与城外那些杂乱无章、忙于争抢地盘和残存财货的其他诸侯营地，形成了鲜明对比。
中军大帐内，炭火驱散了初春的寒意。黄屹坐在主位，听着各部将领的汇报。
在众多忙于瓜分洛阳残骸的诸侯中，一道看似不起眼的身影，已悄然做出了关乎自身命运的选择。此人正是贾诩，贾文和。他冷眼旁观董卓的倒行逆施，深知其势难久，洛阳焚城更是让他彻底看清董卓集团的穷途末路。当联军入洛，诸侯丑态毕露，争抢财货人口，唯独并州军纪律严明，救火安民，低调吸纳流民工匠。
黄屹麾下黄忠、赵云、龙傲天等将轮战吕布，展现出的恐怖实力，以及黄屹本人那份深不见底的沉稳，都让贾诩意识到，在这乱世之中，若要保全自身并有所作为，这位年轻的并州牧恐怕是潜力最大的明主。
他素来明哲保身，善于审时度势，遂不动声色地通过郭嘉掌管的靖安司秘密渠道，递上了投诚信，言辞恳切，分析天下大势，并附上了一份关于关中、凉州局势及董卓集团内部矛盾的详尽剖析作为投名状。
黄屹得信，与郭嘉、戏志才商议后，深知贾诩之才，遂密令接纳，令其暂隐身份，随军参赞，待北归后再行安排。
黄忠率先道：“主公，城内大火已基本控制，我军协助扑灭了宫城外围及主要官署区的大火，但核心区域……已成白地。救出百姓约三万余，已初步安置在城西临时营地，由元直（徐庶）派人管理，分发粥食，防治疫病。”
赵云接口，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西凉溃兵与当地匪徒趁火打劫者甚众，末将与文远（张辽）将军率骑兵巡弋，已斩杀、驱散数十股，略安秩序。然……”他顿了顿，“袁公路（袁术）部卒正在强迁南阳籍贯的工匠与士人，与部分百姓发生冲突。”
庞德声音沉闷：“末将按主公令，并未与其他诸侯部众冲突，只维持我方控制区秩序。然观其他诸侯，多在抢夺库府残存物资，或强征青壮，无人真心安抚百姓。”
张辽补充道：“高顺将军已按计划，悄然控制了孟津港，并派小股精锐沿黄河西向侦查，确认董卓主力确已挟天子百官遁入崤函，曹操将军在荥阳遭徐荣伏击，败退回酸枣。”
情报如流水般汇总而来，描绘出一幅帝国崩塌后，群雄贪婪瓜分残骸的赤裸图景。
郭嘉轻啜了一口温酒，冷笑道：“竖子不足与谋。袁本初欲据河内，袁公路强迁人口图谋南阳，韩文节（韩馥）则忙着巩固冀州……目光短浅，只知争抢眼前蝇头小利，却不知人心向背，方是立身之本。”
戏志才神色沉静，分析道：“主公，洛阳虽毁，然其地理枢纽之位未变，更兼此次劫难，人心思安。我军此番救火安民，仁义之名已播。当务之急，并非在此与彼等争夺这片焦土，而是借此良机，吸纳真正有用之物。”
黄屹颔首，他深知，在这片废墟上，真正的财富并非那些被抢掠一空的府库，而是人，是知识，是技术，是那些诸侯们尚未意识到其价值的无形资产。
“元直，”他看向徐庶，“流民安置需持续进行，甄别其中工匠、医者、识文断字者，尤其留意原将作大匠、太史令等官署流散的匠人、学者，许以优厚待遇，愿随我等北上并州者，妥善保护其家眷，一并带走。”
“庶明白，已着手在办。另，原洛阳大学部分博士、学子流落民间，亦在接触之中。”徐庶沉稳应答。
“奉孝，靖安司需加紧活动。”黄屹目光转向郭嘉，“一则，密切关注董卓西迁动向，尤其是朝廷百官中，哪些人可用，哪些人可争取。二则，其他诸侯动向，尤其是袁绍、袁术、曹操之后续打算，需了如指掌。”
郭嘉微微一笑：“嘉已安排妥当。此外，颍川、汝南等地名士，因避战祸多有北迁之意，此正是延揽之机。”
“文和、志才，”黄屹又看向两位谋士，“你二人负责梳理司隶地区，尤其是河内、河东两郡与并州接壤区域的情报。哪些关隘要害，哪些地方豪强可拉拢，哪些区域可悄然渗透，需有详细方略。”
戏志才与贾诩拱手领命。
“汉升、子龙、令明，”黄屹对三员大将道，“你三部骑兵，继续保持战备状态，巡弋洛阳周边，威慑屑小，保护我吸纳流民、招揽人才的通道。若遇他部挑衅，可示弱退让，避免冲突；若其欺人太甚，则雷霆反击，但要掌握分寸，不授人以柄。”
“末将明白！”三将凛然遵命。
“文远、伯平（高顺），”黄屹最后看向张辽、高顺，“陷阵营与尔等本部，加紧休整，同时秘密收集洛阳残存的精铁、皮革、弓弩等军资，尤其是匠作监可能遗留的图纸、工具。孟津港需牢牢掌控，作为日后沟通并州与中原的重要节点。”
“诺！”张辽、高顺沉声应道，他们早已融入并州军体系，对此类任务得心应手。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地发出，并州军这台精密的机器，在混乱的洛阳废墟上，高效而低调地运转着。他们不与其他诸侯争抢那些表面上的财富和地盘，而是如同经验丰富的猎人，在火场余烬中，精准地拾取着那些被忽略，却价值连城的“瑰宝”——人才、技术、情报以及战略支点。
期间，并非没有摩擦。袁术部将纪灵曾带兵试图闯入并州军控制的匠户聚集区抢人，被赵云率白马义从一个凌厉的冲锋阵型逼退，龙傲天只是在一旁压阵，并未出手，但其自然流露的磅礴气势，已让纪灵心惊胆战，不敢再犯。
曹操兵败退回后，曾亲自来并州军营拜访黄屹，面容憔悴，却目光坚定。他与黄屹密谈良久，痛斥联军无能，表达了对黄屹救民之举的敬佩，也隐约透露了未来另谋发展的意图。黄屹对其表示了有限的同情与支持，赠送了一些粮草，但并未承诺更多。
半月之后，洛阳残存的利益已被瓜分殆尽，各路诸侯心思浮动，开始陆续引兵退去，返回各自的根据地，准备接下来的割据混战。
并州军也到了撤离的时候。与来时不同，此时的并州军队伍庞大了许多。除了两万战兵，后面还跟随着由大量马车、牛车组成的漫长队伍，车上载满了自愿北上的工匠、学者及其家眷，以及收集到的各类书籍、图纸、工具和紧俏物资。队伍外围，是井然有序的流民队伍，他们相信，只有这支纪律严明、并且保护了他们的军队，才能带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黄屹立马于洛阳西郊的高坡上，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依然冒着缕缕青烟的巨大废墟。夕阳的余晖洒在焦黑的城墙上，显得无比苍凉。
“一座帝都的毁灭，意味着无数新星的崛起。”郭嘉在他身旁轻声说道，“主公，这片焦土，正是我等潜龙腾飞之基。”
戏志才道：“并州根基已固，北疆胡患未平，中原诸侯即将陷入内斗。主公，是时候回去了。”
黄屹收回目光，眼神锐利而清明。他知道，在洛阳的这番“火中取栗”，为他未来的霸业打下了坚实而独特的基础。接下来，该是挥师北向，彻底解决后顾之忧，将并州、幽州、凉州连成一片，打造一个真正稳固的北方霸业根基的时候了。
他调转马头，面向北方，挥手下令：
“传令，全军开拔，返回晋阳！”
苍狼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带着从帝国废墟中汲取的力量，坚定地踏上了北归的征途。而中原的乱世，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
第二卷《北上争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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