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嫣然对着镜中的自己，轻轻理了理鬓角一丝不乱的发丝，语气淡漠：“回复老师，三日后，我们启程返回云岚宗。”
“是。”葛叶应声退下。
蕊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小姐，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萧炎少爷他刚刚……”
“他不再需要我留在这里了。”纳兰嫣然打断她，声音很轻，仿佛是在对自己说，“接下来的路，需要他自己去走。”
她站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信纸，沉吟片刻，提笔蘸墨。
这一次，她没有再写那些含蓄的提示或关怀备至的叮嘱。落笔干脆，只有寥寥数语，语气平静而疏离，更像是一种正式的告别与提醒。
将信纸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好，递给蕊儿。
“将这封信，送去萧家，交给萧炎。”
蕊儿接过信，看着自家小姐那恢复了清冷模样的侧脸，终究没敢再多问，低声道：“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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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萧炎的小院。
他刚刚调息完毕，巩固了一星斗者的境界，正感受着体内那奔腾的紫色斗气与气旋中央那簇温顺了许多的紫火，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少族长，纳兰小姐派人送来一封信。”
萧炎眉头微挑，起身开门，接过那名族人递来的、带着淡淡云岚宗标记和冷香的信封。
他回到房中，拆开火漆，抽出信纸。
目光扫过上面那娟秀而略显清冷的字迹，内容很简单：
“闻君已晋斗者，实力大进，可喜可贺。乌坦城事已毕，嫣然使命已达，不日将返回云岚宗。前路漫漫，望君珍重，他日帝都或可再会。纳兰嫣然，字。”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提及任何帮助与过往，只有最直接的告知与客套的祝福。
仿佛他们之间那数月来的纠缠、维护、援手、乃至那夜后山近乎摊牌的言论，都随着这封薄薄的信笺，被轻轻抹去。
她……要走了？
萧炎握着信纸，怔在原地。
心中预想过无数次她离开的场景，或是不告而别，或是盛大告别，却唯独没想到，会是如此平静而……疏远的方式。
使命已达？
他日帝都或可再会？
这几个字，像是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了他一下，不疼，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空落。
他走到窗边，望向云岚阁的方向。
那个一次次在他困境中现身，替他挡下明枪暗箭，送他地图助他取得紫火，甚至在他炼丹危急时不惜消耗灵魂力量相助的少女，就要离开了。
带着她满身的谜团，和那看似荒谬却一次次被证实的“投资”眼光。
他忽然发现，直到她即将离开，自己似乎……依旧没有真正看懂她。
“走了么……”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质地良好的信纸。
也好。
他缓缓握紧拳头，眼中那瞬间的波动迅速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毅的光芒。
正如她信中所说，前路漫漫。
他的路，确实还很长。
云岚宗……帝都……
萧炎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顶，投向了那遥远而广阔的天地。
纳兰嫣然，我们，帝都再会。
到那时，希望我已拥有足够的实力，站在你面前，亲口问出所有的答案。
也到那时，希望你我之间，不再有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迷雾与距离。
他将信纸仔细折好，收入纳戒之中。
转身，再次投入到了无止境的修炼之中。
只是这一次，那修炼的动力里，似乎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指向远方的期盼。
三日后，晨光熹微。
乌坦城城门处，一辆并不起眼却用料考究的马车静静停驻。葛叶长老已坐在车辕上，面色沉静，眼底却藏着一丝终于可以离开这“穷乡僻壤”的轻松。
纳兰嫣然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生活了数月的小城。城墙斑驳，街道渐醒，炊烟袅袅，与加玛圣城的繁华喧嚣截然不同。这里，留下了她重活一世后，最初也是最关键的布局，也留下了……与那个人纠缠不清的起始。
她脑海中闪过少年那双从戒备冰冷，到逐渐复杂，最后归于坚定锐利的漆黑眸子，心中微微泛起点点涟漪，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很快又归于平静。
“小姐，都收拾好了。”蕊儿轻声道，语气带着些许不舍。
纳兰嫣然颔首，不再留恋，弯腰准备登上马车。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车帘的瞬间——
“哒、哒、哒。”
一阵不急不缓，却异常清晰沉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纳兰嫣然动作一顿，霍然转头。
长街尽头，一人一骑，踏着初升的朝阳，缓缓而来。
来人一身玄色劲装，身姿挺拔，跨坐在一匹神骏的黑鳞马上。晨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随风轻扬。
是萧炎。
他并未刻意释放气息，但端坐马背之上，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度，与一月前那个在后山苦修、隐忍倔强的少年，已然判若两人。
纳兰嫣然看着他，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化为一片了然般的平静。她直起身，静静地看着他策马行至近前。
萧炎勒住缰绳，黑鳞马打了个响鼻，稳稳停住。他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目光直直落在纳兰嫣然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滞，连清晨的微风都识趣地绕行。
葛叶长老眉头微蹙，看向萧炎的目光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蕊儿则屏住了呼吸，看看自家小姐，又看看气势逼人的萧炎少爷，小脸上满是紧张。
最终还是萧炎先开了口，声音比往日低沉了些许，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磁性：“要走了？”
纳兰嫣然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宗门传讯，需返回述职。”
萧炎看着她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仿佛能穿透那层清冷的外壳，看到其下深藏的、不为人知的波澜。他上前一步，距离拉近，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缕熟悉的冷香。
“你的‘投资’，眼光很不错。”他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纳兰嫣然唇角微弯，勾起一抹清浅的、仿佛雪莲初绽般的弧度：“我从未怀疑过。”
依旧是那般笃定，那般……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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