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站在神王宴大殿的入口，脚下是铺满白玉的长阶。他没有抬头看那些坐在高位上的神族长老，也没有理会四周投来的冷眼与低语。他的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指尖还能感觉到那丝从地底爬出的阴寒气息。
鸿蒙道印在他眉心微微发烫。
他知道，那不是错觉。葬仙谷下的血纹网络确实存在，而它连接的终点，正是神都深处某座密殿。刚才一路走来，他借着道印感应，已经确认了三处地下阵眼的位置。那些地方都残留着同样的幽冥之力，和密信上的黑气完全一致。
他迈步走入大殿。
众人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有人冷笑，有人皱眉，更多人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年轻人。他是林战，一个被神血宗通缉的逃犯，一个据说是窃取剑典的叛徒。可他现在就站在这里，一身白衣虽有风尘，却挺得笔直。
血苍穹坐在主位下方的高座上，红袍加身，金纹流动。他端起酒杯，声音洪亮：“今日神王宴，为的是庆贺神界太平，诸强归心。唯有一人，背弃祖训，私吞剑典，妄图颠覆秩序——林战，你可知罪？”
林战停下脚步。
全场安静下来。
他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神识沉入眉心，鸿蒙道印开始运转。那一丝从地底吸收的残息缓缓展开，与他手中密信的气息相互呼应。两股力量重叠，画面浮现——血袍人影跪在阵前，手中权杖点地，地下裂开，一只苍白的手伸出，两人握手成契。
证据确凿。
林战睁开眼，抬脚继续向前。
一步，两步，直到走到大殿中央。
“太平？”他开口，声音不大，却传遍整个殿堂，“你和幽冥鬼王约定三日后清洗神都，这也叫太平？”
血苍穹的笑容僵住了。
四周响起一片哗然。几位老派神王猛地站起，目光锐利地看向血苍穹。他们不是傻子，这种指控若无凭据，林战绝不敢当众说出。
血苍穹迅速恢复镇定，冷笑道：“荒谬！你一个贱民出身的野种，也敢污蔑神血宗少主？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两名身穿银甲的神将应声而出，手持长戟逼近。
林战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他抬起右手，掌心一翻，一块泛着黑气的玉简腾空而起，悬浮于大殿穹顶。下一瞬，玉简自行裂开，一道神念扩散开来——
“……神都之内，不服者尽诛。你助我登顶，我许你幽冥界入主神域。”
“血引阵已布下七处，只等葬仙谷事毕，便可动手。”
那是血苍穹的声音。
清晰无比。
大殿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那是血苍穹的语气，连呼吸节奏都一模一样。这不是伪造能模仿出来的。神念记录一旦失真，立刻会被识破。而现在，这道声音真实得让人胆寒。
一位白须神王颤声开口：“这是……缔结外盟的铁证……按律当诛九族……”
血苍穹猛然拍案而起，怒吼：“放屁！这是陷阱！林战早就堕入魔道，他手中的东西全是幻象！你们都被他骗了！”
林战依旧平静。
他将左手按在眉心。鸿蒙道印亮起一道微光，随即一道光影自他额头投射而出，浮现在半空中——
画面中，血袍人影站在石殿内，手中权杖点地。地面裂开，黑雾涌出，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与他对握。空中血纹成阵，正是葬仙谷地面上出现过的图案。镜头拉近，甚至能看清血苍穹腰间佩饰的纹路，与此刻他身上佩戴的一模一样。
“这是你种下噬神咒那一夜，在你密殿所为。”林战说，“你说，是真是假？”
没人说话。
几位原本支持神血宗的神王脸色发白。勾结幽冥界已是死罪，更何况还签订了血契，意图清洗同族。这已经不是权力斗争，而是背叛整个神界的根基。
血苍穹额头青筋暴起，眼神剧烈闪烁。他突然大笑：“好啊！林战，你倒是聪明！可你以为这点东西就能扳倒我？我告诉你，神都上下多少人听我号令，你今天走不出这个大殿！”
林战往前踏了一步。
“你们说我出身卑微，不配站在这里。”他的声音低沉但有力，“可真正不配的，是你这种披着神皮的畜生。”
他又走一步。
“你为了权力，勾结外敌，残害同族。你以为没人知道？你以为神界无人？”
第三步落下，整个大殿都在震动。
“我林战今日站在这里，不是求活命。”他指向血苍穹，“我是来告诉所有人——谁才是真正的叛徒！”
话音刚落，殿外风云骤变。
天空裂开一道缝隙，一股无法形容的威压从天而降。空气凝固，地面龟裂，所有神将都跪伏下去。那是半步神帝的气息，比普通神帝只差一线，却足以镇压全场。
林战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双目直视前方。他知道这个人是谁。神血宗真正的掌权者，一直隐藏在幕后，从未露面。如今亲自降临，说明他已经坐不住了。
血苍穹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他以为救兵来了。
可林战只是冷笑。
他慢慢抬起右手，掌心朝上。那块已经裂开的密信玉简还在空中漂浮。黑气未散，影像仍在。
“你说我是叛徒。”林战盯着血苍穹，“那你告诉我，在场所有人，谁敢否认这段话不是你说的？谁敢说这画面是假的？”
没有人回应。
连那些刚刚跪下的神将都不敢抬头。
血苍穹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想咆哮，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他知道，自己完了。只要那位半步神帝看了这段影像，他就再无翻身之日。
林战缓缓收手。
玉简缓缓下落，黑气缠绕其上，像一条即将苏醒的毒蛇。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在血苍穹脸上。
“你不是第一个想杀我的人。”他说，“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大殿寂静如坟。
那位半步神帝的气息越来越近，几乎要压碎屋顶。
林战依旧站着，一动不动。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剑柄，感受到上面还未干透的血迹。
那不是别人的血。
是他自己的。
三天前在葬仙谷，他被剑气贯穿肩膀时留下的。那道伤至今未愈，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伤口，带来一阵钝痛。
但他不在乎。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要么他死在这里，成为又一个被抹去的名字。
要么——
他让所有人记住，什么叫真正的剑修。
风吹进大殿，卷起了地上的灰烬。
一块碎裂的玉片从空中掉落，砸在白玉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战低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块密信的残片，上面还残留着半个血字。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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