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汤锅咕嘟咕嘟响着，热气从锅盖边缘冒出来，带着浓郁的香气。苏振邦守在灶台前，手里的勺子停在半空，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
刚才电话里女儿说的那句话，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我怀孕了，宝宝很健康。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勺柄，掌心出了汗，滑溜溜的。十二年，不，是更久。从女儿小时候说要当妈妈，到现在真正怀孕，中间隔了多少磨难，多少眼泪。
“爸，我们回来了。”
门口传来苏知予的声音。苏振邦猛地回过神，放下勺子，用围裙擦了擦手，快步走出厨房。
客厅里，苏知予和江亦谦刚换好鞋。女儿的脸还红着，眼睛肿肿的，但嘴角扬起的笑容是真切的、明亮的，像春天第一朵绽放的花。
“爸。”苏知予又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
苏振邦张开手臂，紧紧抱住女儿。这个拥抱很用力，他能感觉到女儿在微微发抖——是激动，也是释然。
“好，好……”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声音哑得厉害，“回来了就好。”
松开女儿，他转头看向江亦谦。这个他一直当半个儿子看的年轻人，此刻眼眶也是红的，但眼神亮得像有星星。
“亦谦，”苏振邦拍拍他的肩，“辛苦了。”
“不辛苦，爸。”江亦谦摇摇头，声音也有些哑，“是知予辛苦。”
“都辛苦，都辛苦。”苏振邦抹了把眼睛，“坐，快坐。汤马上就好，爸还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他转身要进厨房，苏知予叫住他：“爸，您也坐会儿。汤让亦谦去看着。”
江亦谦立刻说：“对，爸您陪知予说说话，我去看汤。”
苏振邦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女儿小心翼翼的样子，又笑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苏知予摸摸小腹，“医生说指标都很好。就是……就是还有点不敢相信。”
“慢慢就信了。”苏振邦握住她的手，“爸也不信。挂了你电话，在厨房站了半天，差点把汤熬干了。”
正说着，门砰一声被推开。苏知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后面跟着夏晚晴——她走得慢些，一手托着腰，一手扶着门框。
“姐！”苏知然声音很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爸电话里说的是真的？你……你真的……”
他话没说完，因为看见了姐姐脸上的笑容，还有姐夫眼里藏不住的喜悦。
苏知予点点头，从包里拿出那张化验单，递过去。
苏知然接过化验单，凑到夏晚晴身边，两人一起看。夏晚晴已经怀孕五个多月，对这些指标很熟悉，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关键的数值。
“hcG值这么高……”她轻声说，然后猛地抬头，眼睛瞬间就红了，“姐！是真的！真的是早孕！”
“我看看我看看。”苏知然抢过化验单，盯着那几个数字，看了又看。他的手开始抖，化验单在他手里簌簌作响。
然后，这个二十五岁的男人，突然一蹦三尺高：“我要当舅舅了！姐！我要当舅舅了！”
他喊得太大声，整个客厅都在回响。喊完，他转身，一把抱住身边的夏晚晴，也不管她肚子大了，抱着转了一圈。
“哎哎哎！”夏晚晴吓得拍他，“放我下来！小心孩子！”
苏知然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她放下，挠着头傻笑：“对不起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夏晚晴站稳后，眼泪已经掉下来了。她走到苏知予身边，握住她的手：“姐，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她的声音哽咽，但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向日葵。作为同样在孕期中的人，她最懂这份喜悦有多珍贵。
“晚晴，”苏知予摸摸她的肚子，“以后咱们的孩子可以一起长大了。”
“嗯！”夏晚晴用力点头，“如果是女孩，就让她跟着你学花艺。如果是男孩，就让他跟着姐夫学设计。”
“那我呢？”苏知然凑过来，“我教他们什么？”
夏晚晴白他一眼：“你教他们别毛毛躁躁的，稳重一点。”
大家都笑了。笑声还没落，门铃又响了。
江亦谦去开门，门外是宋晓棠。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脸上带着笑：“我听晚晴说了，赶紧过来看看。”
“晓棠姐，你怎么也知道了？”苏知予有些意外。
“晚晴在车上就给我发信息了。”宋晓棠走进来，把纸袋放在茶几上，“姐，恭喜你。”
她说着，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两件小小的婴儿衣服，一件淡蓝色，一件浅粉色，布料柔软得像云朵。
“我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就都买了。”宋晓棠的眼睛也红了，“姐，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这一路看你走过来……现在终于……终于……”
她说不下去了，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苏知予拿起那件浅粉色的小衣服。衣服很小，只有她手掌那么大，袖口和领口都绣着精致的小花。
“真好看。”她轻声说，眼泪又涌了出来，“谢谢你，晓棠。”
“谢什么。”宋晓棠握住她的手，“姐，你值得所有的幸福。”
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但那种安静是温暖的、饱满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苏振邦站起来：“我去把汤端出来。咱们今天好好庆祝庆祝。”
“爸，我来帮您。”江亦谦跟着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餐桌上摆满了菜。糖醋排骨红亮油润，清蒸鱼鲜嫩可口，蒜蓉西兰花翠绿诱人，还有一大锅奶白色的鲫鱼豆腐汤。苏振邦还给每人倒了一杯果汁，说：“今天以果汁代酒，咱们好好庆祝。”
五个人围坐在餐桌旁。苏知予举起杯子，看着身边的家人——父亲，弟弟，弟媳，还有像亲妹妹一样的晓棠。
“谢谢大家。”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我，支持我。没有你们，我走不到今天。”
“傻孩子，说什么谢。”苏振邦的眼睛又红了。
“就是，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苏知然说。
“那咱们干杯。”夏晚晴举起杯子，“为了姐姐和姐夫，为了宝宝，为了咱们家。”
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饭吃到一半，江亦谦的手机响了。是温景然打来的视频电话。
江亦谦接通，屏幕上出现温景然的笑脸：“亦谦，听说有好消息？”
“你怎么知道？”江亦谦有些意外。
“晚晴发朋友圈了，虽然没明说，但那个‘期待新生命’的表情，我还能看不懂？”温景然笑着说，“怎么样？确认了吗？”
江亦谦把镜头转向苏知予。苏知予对着屏幕挥手：“温律师，医生说宝宝很健康。”
“太好了！”温景然的声音里满是真诚的喜悦，“恭喜你们！等宝宝出生，我要做干爹，说好了啊。”
“行，干爹。”江亦谦笑道。
“那我也得准备礼物了。”温景然说，“对了，秦泽宇在我旁边呢，他也听到了，抢着要说话。”
镜头晃了晃，秦泽宇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今天好像在公司，背后是办公室的落地窗。
“江亦谦，苏小姐，恭喜！”秦泽宇的声音很大，“我就说你们肯定能行！这样，孩子的满月酒我包了，酒店你们随便挑。还有，我给宝宝准备了一份厚礼，过两天让人送过去。”
“秦总，您太客气了。”苏知予连忙说。
“客气什么，都是自己人。”秦泽宇摆摆手，“亦谦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你们的孩子就是我的侄子侄女。再说了，这些年我看着你们走过来，不容易。现在苦尽甘来，该好好庆祝。”
挂了视频电话，江亦谦又给几个重要的朋友发了信息。每一条回复都充满了祝福，有的说要送婴儿车，有的说要送玩具，还有的说要当宝宝的启蒙老师。
苏知予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出的祝福，心里暖得发烫。她想起最艰难的时候，身边只有父亲和弟弟，还有不离不弃的江亦谦。而现在，她有这么多关心她、爱她的人。
原来幸福真的会传染，会吸引更多的幸福。
吃完饭，宋晓棠帮着收拾碗筷。夏晚晴陪苏知予在客厅坐着，两人轻声说着孕期的注意事项。苏振邦泡了一壶茶，和苏知然在阳台上下棋——这是父子俩难得的休闲时光。
江亦谦收拾完厨房出来，在苏知予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累不累？”他轻声问。
“不累。”苏知予靠在他肩上，“就是觉得像做梦。亦谦，你掐我一下，让我知道这是真的。”
江亦谦没掐她，而是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是真的。”他说，“从今天起，所有的梦都成真了。”
苏知予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但这次是纯粹的、幸福的眼泪。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初春的傍晚来得早，才五点多，天边就染上了淡淡的橙红。青枫巷里，各家各户的灯陆续亮起，炊烟袅袅升起，融进暮色里。
苏知然和夏晚晴要回家了。走之前，苏知然又抱了抱姐姐：“姐，从今天起，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去买。想干什么也跟我说，我去做。你现在是咱们家的重点保护对象。”
“知道了。”苏知予拍拍他的肩，“你好好照顾晚晴，她也是重点保护对象。”
“我会的。”苏知然认真点头。
宋晓棠也告辞了，她说要回花坊看看，明天再来。
送走他们，家里安静下来。苏振邦在厨房洗碗，水流声哗啦啦的，伴着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
苏知予和江亦谦回到卧室。江亦谦扶她在床上躺好，给她盖好被子，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苏知予问。
江亦谦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枚素圈戒指，和他们当年领证时买的那对很像，但更精致些。他拿起女戒，递给苏知予。
苏知予接过来，对着灯光看。戒指内圈刻着一行小小的字——余温灼心，余生予你。
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我重新订的。”江亦谦的声音很轻，“以前那对你一直戴着，都磨薄了。这对新的，等我们办婚礼的时候戴。内圈的字……是我想了很久的。”
余温灼心，余生予你。
八个字，道尽了他们所有的过往和未来。
苏知予把戒指紧紧握在手心，金属的凉意很快被体温捂热。
“亦谦，”她看着他，泪眼朦胧中，他的脸依然清晰，“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吗？”
“对。”江亦谦俯身，吻去她的眼泪，“不止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在一起。”
窗外，夜幕完全降临。星星一颗颗亮起来，在深蓝色的天幕上闪烁。
青枫巷56号的老房子里，灯光温暖，爱意满溢。
而他们等待了太久的新生命，正在悄悄生长。
这一切，美好得像一个童话。但他们知道，这不是童话，是他们用坚持和爱换来的，真实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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