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力道沉甸甸的，却带着奇异的安定感。萧夜离的手骨节分明，指腹因常年握剑引雷覆着薄茧，此刻微微颤抖，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林清悦任由他握着，没有抽回手。关于“前世挚爱”的信息太过庞大沉重，超越了她的认知范畴，需要时间沉淀思考甚至验证。但有一点她无比清晰——她信任眼前这个人。
这份信任，并非源于虚无缥缈的“前世羁绊”，而是建立在自幽谷秘境初遇以来，无数次并肩作战、生死相依之上。他救过她，护过她大哥，信任她的能力，尊重她的选择，甚至在自身秘密可能暴露的情况下依旧选择与她同行，并在刚才将最大的秘密和盘托出。这份坦诚，足以赢得她同等的信任。
至于“前世挚爱”，她感到的更多是疏离的震撼，而非代入的感动或惶恐。她是带着现代思维胎穿至此的林清悦，拥有完整的、属于这一世的记忆与情感。她无法对一段自己毫无记忆的“过去”产生共鸣，也不会因此盲目接受或拒绝什么。她选择相信此刻的萧夜离，相信他话语中的决心，相信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守护与终结魔劫的意志。这就够了。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萧夜离连忙松开些许力道，却没有放开。
“吓到你了？”他低声问，目光一瞬不瞬地锁着她的脸。
林清悦摇头，目光平静回视：“是有些震惊。但……更多的是释然。”
“释然？”
“嗯。”她微微点头，“很多之前想不通的细节，似乎都有了答案。比如你为什么对我另眼相看，为什么对我契约九幽、玄冥并不意外，为什么对我家族的事也格外上心。”她顿了顿，露出一丝极淡的自嘲笑意，“我还曾暗自猜测，你是不是有窥探人心的神通，或者……对我别有所图。”
萧夜离唇角抿了抿，眼底掠过一丝痛楚：“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现在说，也不晚。”林清悦语气认真起来，“你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我，是因为接下来的行动需要毫无保留的信任和配合，对吗？”
“是。”萧夜离毫不迟疑，“魔巢核心比预想的更危险。我需要你的混沌之力，还有九幽的暗影穿梭与玄冥的守护感知。我们必须像……像最默契的道侣一样战斗，才能有一线生机。而这份默契，不能建立在隐瞒之上。”
道侣……这个词让林清悦心尖莫名一颤，但她没有纠结，抓住更关键的点：“你说需要我的混沌之力？具体要怎么做？”
见她迅速转入正事，态度平静理智，萧夜离心中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松开，涌起更深的激赏与温暖。这就是她，无论面临多么离奇的真相，总能最快抓住核心，稳定心神。
“我的‘断空神雷’需锁定空间锚点，一击必中。但锚点被魔巢本源重重包裹，魔气不仅是能量，更是扭曲的‘规则’屏障。”萧夜离神色凝重，“寻常力量，包括我的紫霄神雷，都会被那规则屏障干扰削弱甚至误导。唯有你的混沌之气，因其‘包容万法、化归本源’的特性，有可能暂时‘中和’或‘穿透’那层规则屏障，为我开辟清晰的锁定通道。”
他目光灼灼：“但这意味着，你需要将混沌之力与我的神雷之力，在攻击前进行深度的、近乎本源的交融。这不仅要求我们灵力属性高度契合，更要求神魂、意志乃至对‘道’的理解产生共鸣。稍有差池，不仅前功尽弃，我们两人都可能遭受严重反噬。”
灵力交融，神魂共鸣……这几乎是最亲密无间的道侣或师徒间才会尝试的极高层次配合。
林清悦听明白了凶险，却没有丝毫犹豫。她基于对局势的判断和对萧夜离能力的信任，干脆利落地回答：“可以。我需要怎么做？什么时候开始尝试？”
她的爽快让萧夜离怔了一瞬：“你……不再多考虑一下？失败的后果……”
“我相信你的判断。”林清悦打断他，目光清亮如泉，“你也说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与其瞻前顾后，不如放手一搏。而且……”
她顿了顿，唇角微扬，露出一抹狡黠与自信：“我对我的混沌之气，还有我们的默契，有信心。别忘了，在秘境里，我们联手破解上古禁制的时候，可没这么多顾虑。”
萧夜离看着她鲜活灵动的笑容，仿佛看到久远记忆深处那个同样在绝境中眼神明亮、充满斗志的身影与眼前的她完美重叠。心脏被柔软的羽毛拂过，酸涩与暖意交织。
“好。”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锐利专注，“我们先调息到最佳状态。一个时辰后，在队伍出发前，我们尝试第一次灵力共鸣。不需要太深入，先建立稳定的连接通道即可。”
“嗯。”林清悦点头，随即问道，“那关于我‘前世’的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这一世，有没有其他‘重生者’？”
萧夜离摇头：“就我所知，我是唯一的‘意外’。至于家族，我重生后尚未与上天界本家取得直接联系，但血脉和部分传承记忆苏醒，让他们有所感应是迟早的事。这也是我之前封印力量、不愿过早暴露的原因之一。”
“至于你的身份，”他看着她，语气无比肯定，“前世，除了我，无人知晓你的真正特殊之处。这一世，你是全新的林清悦。你所有的机缘与成长，都属于你自己。前世种种，只是……一个背景，一个让我找到你、保护你的‘路标’。”
他再次强调“今生”与“前世”的区别，这份尊重让林清悦心中最后一丝潜在芥蒂悄然消散。
“我明白了。”她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那么，萧师兄，我们先专注眼前吧。一个时辰后，我来找你。”
她不再称呼“萧少主”，而是用了最初相识时的“萧师兄”。这个称呼恰到好处，既认可了彼此同门并肩作战的情谊，又为未来可能的变化留下了平缓过渡的空间。
萧夜离听懂了其中的意味，眼底漾开一丝清浅的笑意：“好，林师妹。”
两人不再多言，各自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林清悦服下紫霄玉露，精纯药力化开，快速补充混沌之气。她没有深究“前世”的故事，而是将心神沉入丹田，观察着那团灰蒙蒙的混沌灵根，以及与灵根紧密相连的三点神兽印记——深邃的九幽、炽烈的赤煌（感应）、沉静的玄冥。
混沌道源……包容一切……那么，是否能包容一段来自“过去”的因果呢？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此时此刻，她需要力量，需要与身边的伙伴一起，闯过眼前的难关。
一个时辰在寂静与紧张中悄然流逝。
林清悦再次睁眼时，眸中神光湛然，气息圆融饱满，已恢复到最佳状态。她看向不远处的萧夜离，他也恰好看来。
四目相对，无需多言。
林清悦起身，走到他面前。
萧夜离伸出手，掌心向上，一点纯粹凝练的紫金色雷光如最乖巧的精灵，在其中缓缓跳跃。
林清悦亦伸出右手，掌心向下，一缕灰蒙蒙却仿佛蕴含无尽演化可能的混沌之气袅袅升起。
两人的手掌，缓缓靠近。
在指尖即将触碰的刹那，溶洞外，苍云真人的声音肃然响起：
“所有人，准备出发！目标——魔巢核心！”
更深处，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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