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比看上去更加沉重。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沉重——尽管它由整块时间水晶雕琢而成,厚度超过三十厘米,表面镶嵌着七百二十枚微型沙漏作为封印节点——而是概念上的沉重。当陆晨走近时,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本身都在被那扇门“审视”。每一个脚步,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念头,都在门上留下淡淡的回响,像是石头投入时间的深潭,涟漪扩散到未知的维度。
安多尔站在门旁,投影的光芒在缓慢的时间流速中显得格外稳定。他的表情很复杂,既有即将展示真相的期待,也有对观看者反应的恐惧。
“最后一次机会。”安多尔说,“你还可以转身离开。知识一旦获得,就无法归还;真相一旦看见,就无法忘记。看过门后的东西,你眼中的世界将永远改变。”
陆晨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手按在门上,水晶表面传来冰凉的触感,但内部有种脉动般的温度——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呼吸、思考、等待。
“我见过诺兹多姆的疯狂,见过索拉利斯的囚笼,见过原初之暗的虚无。”陆晨说,“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安多尔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天真的年轻人。诺兹多姆的疯狂是时间的疯狂,索拉利斯的囚笼是知识的囚笼,原初之暗的虚无是存在的虚无。但门后的东西……是希望的真相。而真相,往往比疯狂、囚笼和虚无更加残酷。”
他的手按在门上的一个沙漏节点上。沙漏开始倒转,其中的时之沙违背重力向上流动。其他七百一十九个沙漏依次点亮,整扇门发出柔和的银光。
“因为希望被戳破后,剩下的只有绝望。”安多尔轻声说,“而绝望,会让人做出疯狂的事——比如我。”
门开了。
没有铰链转动的声音,没有机械运作的噪音,门像雾气一样消散了,露出后面的空间。
陆晨以为会看到一个实验室,或者一个囚牢,或者某种恐怖的景象。
但他看到的,是一面镜子。
不,不是镜子。那是一面完全透明的晶体墙,墙后是……
另一个世界。
一个被冻结的世界。
晶体墙后的空间和实验室差不多大,但里面的一切都处在绝对静止的状态。空气中有飘浮的尘埃,每一粒都定格在空中;墙角的魔法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但光线本身似乎也凝固了;桌子上放着半杯酒,酒液表面涟漪的姿态被永恒固定。
而房间中央,坐着三个人。
不,不是人——是龙。三条保持着精灵形态的青铜龙,两男一女,围坐在一张圆桌旁。他们保持着交谈的姿态:一个正伸出手指指向桌上的地图,一个侧耳倾听,一个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
但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不是暂停,不是减速,而是彻底的、绝对的静止。陆晨甚至能看到那个正要说话的龙口中呼出的白雾——那团水汽凝结在空气中,像一朵被冻结的云。
“他们……”陆晨的声音有些干涩,“还活着吗?”
“活着,也不活着。”安多尔走到晶体墙边,手指轻轻抚摸冰冷的表面,“他们的生理机能完全停止,新陈代谢为零,思维静止,意识沉寂。但在时间庇护所的框架里,他们处于‘可恢复状态’——一旦解除时间冻结,他们会继续三秒前的对话,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被冻结在这里?”
安多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墙上的一行小字——那是用上古龙语刻写的铭文:
【第一次时间庇护所原型测试,星历一万三千四百五十二年,冰霜之月第十七日。测试者:时流编织议会第七研究小组。测试目的:验证长期时间停滞对高等智慧存在的意识影响。】
“这是……”陆晨瞳孔收缩,“人体实验?”
“龙体实验。”安多尔纠正,“但本质一样。他们是自愿的——当时议会认为,时间庇护所计划的关键在于意识能否在长期停滞中保持完整。于是七位最勇敢的研究员自愿接受了测试。”
他指向那三条龙:“凯兰卓斯、米罗迪斯、瑟莉安。三位时流编织议会的高级成员,我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他们在这里已经……按照外界时间计算,两年了。按照他们的主观时间计算,大约三秒。”
陆晨看着那三条被冻结的龙。他们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安详,完全看不出痛苦。但就是这种平静,反而更加诡异。
“测试结果呢?”他问。
“失败了。”安多尔的声音很平静,但陆晨能听出下面隐藏的颤抖,“我们原本计划冻结他们一个月,然后解除,观察意识恢复情况。但第一个月后,当我们试图解除冻结时,发现了一个严重问题——”
他走向墙边的一个控制台,按下一个按钮。晶体墙上浮现出一排排数据流。
“长期时间停滞会导致意识与时间流的‘连接腐蚀’。简单说,意识是建立在时间连续性基础上的——我们需要记忆的连贯、思维的流动、经验的积累。当时间完全停止,意识的根基就开始……风化。”
数据流中显示出三条龙的大脑活动记录。在最开始的一周(外界时间),他们的脑波是完全平直的直线,符合深度冻结状态。但从第二周开始,直线上出现了微小的、不规律的波动。
“这是潜意识活动。”安多尔解释,“即使意识被冻结,最深层的潜意识仍在运作。就像冰封的河流,表面静止,深处仍有暗流。但这些暗流没有时间作为坐标,它们开始……自我编织。”
波动逐渐变得复杂。第三周时,已经形成了某种诡异的节律模式,像是心跳,又像是某种密码。
“到了第四周,事情失控了。”安多尔调出另一组数据,“潜意识开始创造‘替代时间’。因为没有真实的时间流作为参照,它自己虚构了一个时间线——梦境、幻觉、虚假的记忆。凯兰卓斯的潜意识认为自己是上古战争时期的英雄,米罗迪斯以为自己变成了石头,瑟莉安……她创造了一个完整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时间庇护所计划成功了,终末回响被击败,所有龙都幸福地生活着。”
他的手指划过那些疯狂的数据曲线:
“当我们发现这个问题时,已经太晚了。潜意识创造的虚假时间结构已经与他们的意识核心深度绑定。如果我们强行解除冻结,真实时间流会与虚假时间结构冲突,结果就是……意识崩解。他们会变成没有理智的疯子,或者直接脑死亡。”
陆晨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所以你就一直冻结着他们?永远?”
“不。”安多尔摇头,“我找到了一个解决方案——至少理论上的。如果有一个完全独立的时间参照系,一个不受外界时间流影响的‘绝对时钟’,就可以用那个时钟作为锚点,逐步替换掉他们意识中的虚假时间结构。就像用一根新的线,把散乱的珍珠重新串起来。”
他看向陆晨,眼中闪烁着那种熟悉的狂热:
“纯白星核,就是那个绝对时钟。它是完全独立的定义权柄,不受任何外界规则共振影响。如果用它的力量作为参照,我有七成把握能修复他们的意识,让他们安全苏醒。”
陆晨终于明白了。
代价不仅仅是这三条龙的生命——虽然那已经足够沉重。代价是整个时间庇护所计划的根本缺陷:长期时间停滞会腐蚀意识结构。如果整个艾泽拉斯被冻结一百年,即使终末回响过后解冻,所有智慧生命的意识都可能已经自我崩解。
那将不是一个被保存的文明,而是一个充满疯子的世界。
“你为什么不告诉议会?”陆晨问,“如果这是个根本缺陷,整个计划就应该重新评估——”
“因为议会已经知道了!”安多尔突然提高音量,投影周围的时间流剧烈波动,“在我发现这个问题的当天,我就提交了完整报告!你知道议会的反应是什么吗?”
他调出一段记忆影像,投射在晶体墙上。
影像中,年轻的安多尔站在时流编织议会的圆形大厅里,面对十二位议会成员——包括编织者。他正在激昂地陈述自己的发现,展示那些可怕的数据。
而议会成员们的反应是……冷漠。
不,不是冷漠,是“已知”。他们早就知道这个问题。
编织者(看起来比现在年轻一些)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安多尔,你的发现很精确,但这不是新问题。时间庇护所计划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风险。我们称之为‘意识风化效应’。”
“那为什么不放弃计划?”年轻的安多尔质问,“如果冻结一百年会让所有人变成疯子,那拯救世界的意义何在?”
另一位年长的议会成员回答:“因为有两个解决方案。第一,缩短冻结时间——如果我们能把终末回响的影响降低到只持续几小时,相应的冻结时间也可以缩短到几个月。几个月的冻结,意识风化效应是可逆的。”
“第二,”编织者接过话,“如果找不到缩短时间的办法,我们可以……预先改造意识。在冻结之前,用魔法和科技手段加固意识结构,让它能承受长期风化。就像给木船刷上防腐漆。”
影像中的安多尔惊呆了:“改造意识?那不就是洗脑?不就是剥夺自由意志?”
“是保护自由意志。”编织者纠正,“被风化腐蚀的意识会失去所有自主性,变成混乱的潜意识团块。我们只是给它们加一层保护壳。而且改造是可逆的——解冻后可以移除保护层。”
“但谁来保证?”安多尔的声音在颤抖,“谁来保证改造过程不会滥用?谁来保证解冻后会真的移除?这等于把整个艾泽拉斯智慧生命的意识控制权交给议会!”
会议陷入了沉默。
最后,编织者说:“安多尔,你太理想主义了。面对终结,我们必须做出选择:是让所有人保持‘纯粹’地死去,还是用一些不那么纯粹的手段让他们活下来?我选择后者。如果你不能接受,可以退出计划。”
影像到此结束。
安多尔关闭投影,实验室里只剩下晶体墙散发出的微弱银光。
“现在你明白了。”他低声说,“时间庇护所计划的真正代价,不是能量,不是资源,不是你的纯白星核。而是……我们的灵魂。为了活下来,我们必须放弃一部分作为智慧生命的本质——记忆的连续性、思维的自主性、意识的完整性。”
他转身看着陆晨,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恳求:
“但我找到了第三条路。你的纯白星核,加上三件圣物,加上我对时间结构的最新研究成果——我们可以建立一个‘选择性冻结系统’。只冻结物理世界,而让意识继续在一个微缩的、加速的时间泡中运作。就像让身体冬眠,但思维在梦境中继续。”
他在控制台上操作,调出一个全新的模型。模型显示艾泽拉斯被一层银色薄膜包裹,但薄膜内部有无数微小的金色光点——每一个光点代表一个意识,它们在一个独立的时间流中继续思考、感受、存在。
“物理时间被极度减速,但意识时间保持正常。这样,当一百年过去,身体只经历了几小时,意识却完整地活了一百年——当然,是在一个虚拟的环境中。解冻后,意识带着一百年的虚拟记忆回归身体,可以无缝衔接。”
陆晨看着那个模型,大脑在飞速运转。
这个方案听起来很美好,但问题太多了。首先,维持那么多独立意识时间泡需要多少能量?其次,虚拟环境由谁构建?会不会变成另一种形式的洗脑?第三,虚拟记忆和真实记忆如何区分?一百年的虚拟生活会不会让人迷失?
他把这些问题一个个抛出来。
安多尔一一解答:
“能量确实是个问题。但如果用纯白星核作为核心,配合三件圣物,加上我从永恒龙那里获得的‘时间压缩技术’——可以将能耗降低到可行范围。”
“虚拟环境由翡翠梦境的一部分改造而成。玛法里奥已经原则上同意合作——如果能让意识在梦境中安全度过冻结期,他愿意提供帮助。”
“至于记忆区分……确实有风险。但我们可以设置‘记忆防火墙’,让虚拟记忆在回归后逐渐淡化成类似梦境的经验,而不是真实的回忆。这需要绿龙军团的配合,但伊瑟拉已经表示有兴趣。”
陆晨沉默了。
安多尔的计划,比他想象的要完整、要深思熟虑。这不是一个疯子的妄想,而是一个科学家在绝境中拼凑出的、勉强可行的方案。
但问题在于——拼凑。
永恒龙的时间技术,校准者的几何框架,青铜龙的圣物,绿龙的梦境,蓝龙的奥术支持,再加上陆晨的纯白星核……这个计划依赖于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太多相互冲突的力量。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整个系统就会崩溃。
而且,还有一个更根本的问题。
“你凭什么认为,终末回响一定会来?”陆晨问,“索拉利斯说可能是五年,可能是五十年,也可能明天,但也可能永远不会来。万一它改变了方向呢?万一有其他文明先挡在了它前面呢?万一它本身就是某种可以沟通的存在呢?”
安多尔愣住了。显然,他从未考虑过这些“可能性”。
“终末回响是自然现象,像彗星一样沿着既定轨道运行。”他机械地回答,“我们的观测数据显示——”
“——数据显示的是它过去的轨迹。”陆晨打断他,“未来是不确定的。即使有99.999%的概率它会来,也有0.001%的概率它不会。而你的计划,要我们付出100%的确定性代价,去应对一个不确定的威胁。”
“但那是终末回响!0.001%的概率太小了,我们不能冒险!”
“可你的计划本身就是冒险!”陆晨指向晶体墙后的三条龙,“看看他们!这就是时间操控的代价!而你要把这个代价扩大到整个星球!你怎么知道意识时间泡计划就一定会成功?万一失败了,整个艾泽拉斯的智慧生命都会变成那样——永远冻结,意识在虚假的时间中腐烂!”
两人对峙着,时间流速在情绪影响下开始紊乱。实验室里的魔法灯忽明忽暗,控制台上的数据流疯狂闪烁。
就在这时,陆晨怀里的原初之暗碎片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危险的震动,而是……预警。
他立刻将意识沉入碎片,通过碎片那独特的“虚无感知”向外探查。
他“看”到了。
实验室上方,冻土地表,时间裂痕的边缘,出现了三个强大的时间波动。不是青铜龙那种秩序的时间权能,也不是永恒龙那种扭曲的时间波纹,而是某种……更加诡异的东西。
它们像是时间的“伤疤”,像是现实结构上的裂缝,像是——
“校准者。”陆晨睁开眼睛,“还有永恒龙。他们一起来了。”
安多尔脸色一变,立刻调出实验室的监控画面。画面上显示,地表的时间裂痕边缘,站着三个身影:
左边是一个完全由几何结构组成的生物,身高约三米,表面覆盖着发光的网格纹路——校准者高阶构造体,能量签名显示为“欧米伽-7型,秩序执行者”。
右边是一个半透明的龙形虚影,周围环绕着紊乱的时间波纹——永恒龙的时间幽灵,但从体型和威压判断,至少是萨塔里斯那个级别的。
而中间那个……
那是一个人类形态的存在,穿着朴素的白袍,面容普通得像街上的任何一个行人。但陆晨看到他时,胸口时沙之漏几乎要跳出胸膛——那是本能的、极致的危险预警。
那个人没有散发任何能量波动,没有时间权能,没有奥术灵光,什么都没有。就像一片空白,一个空洞。
但正是这种“什么都没有”,才是最可怕的。
“他是谁?”陆晨问。
安多尔的投影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观测者’。欧米伽和永恒龙联合派出的特使。他不属于任何一方,也不站在任何一方。他只是……观察、记录、评估。如果他认为时间庇护所计划值得投资,欧米伽会提供更多资源;如果他认为计划注定失败,永恒龙会立刻撤出。如果他认为计划本身是个威胁……”
他顿了顿,艰难地说:
“……他会启动‘净化协议’,抹除整个实验室,以及里面所有的知识。”
陆晨看向监控画面。那个被称为观测者的白袍人,正抬头“看”向摄像头——虽然监控设备是隐藏的,但陆晨能感觉到,那个人确实在看着他们。
然后,观测者开口了。声音直接穿透了三十米的冻土层和实验室的防护结界,清晰地传进来:
“安多尔·时光编织者,陆晨·晨光。我们检测到时间庇护所节点出现异常活跃。请打开入口,接受合规性检查。你们有五分钟时间决定是否配合。倒计时开始。”
画面上浮现出一个倒计时:4:59,4:58,4:57……
安多尔转向陆晨,脸上所有的狂热、偏执、恳求,都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现在你看到了。这就是现实——我们不仅面对终末回响的威胁,还要面对那些想要控制我们命运的其他势力。时间庇护所计划必须继续,不是因为它是完美的,而是因为它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他走向控制台,启动了一个复杂的协议序列:
“我会打开一个紧急逃生通道,通往实验室的另一出口。你从那里离开,去找你的同伴。不要回头,不要试图救我——观测者不会杀我,我还有利用价值。但你不同,你是变量,是计划外的因素。如果他们抓住你,要么会利用你,要么会毁灭你。”
通道打开了,在实验室的另一侧墙壁上,一个旋转的时间漩涡正在形成。
“等等。”陆晨说,“你还没告诉我,那扇门后面更深层的东西。”
他指向晶体墙。根据纯白星核的感知,那个房间的深处,还有一道更隐蔽的门。
安多尔的表情凝固了。
“那里面……是代价的代价。”他最终说,“如果你真想看,我可以打开。但警告你——那比意识风化效应更加残酷。那会动摇你对‘拯救’这个概念的所有信念。”
陆晨看了看倒计时:4:12,4:11……
又看了看那扇隐藏的门。
最后,他做出了选择。
“打开它。”
安多尔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在控制台上输入了一串复杂的密码。晶体墙开始透明化,不是消失,而是变得可以穿透。陆晨走了进去,穿过那三条被冻结的龙,走向房间深处。
那里确实有一扇小门,只有普通房门大小,由纯粹的黑暗构成——不是原初之暗那种温和的虚无,而是一种充满恶意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
陆晨推开门。
门后是一个很小的房间,不超过十平方米。房间里只有一个东西:
一个婴儿。
或者更准确地说,一个婴儿的……尸体。
但这不是普通的尸体。婴儿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内部复杂的魔法回路和几何纹路。它的眼睛睁着,瞳孔中倒映着旋转的星河。胸口有一个空洞,里面不是心脏,而是一个微型的、正在运转的时间庇护所模型。
更诡异的是,婴儿的周围,悬浮着十二个银色光球,每一个光球里都封存着一段记忆影像。陆晨伸手触碰了最近的一个——
影像展开:
一个高等精灵女性,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脸上满是泪水和决绝。她低声说:“原谅我,我的孩子。为了艾泽拉斯,为了未来……”
另一个光球:婴儿被放在一个复杂的法阵中央,无数魔法符文涌入他的身体。
又一个光球:婴儿开始哭泣,但哭声逐渐减弱,身体变得透明。
最后一个光球:婴儿的眼睛永远闭上,胸口的空洞成型,时间庇护所模型开始自动运转。
陆晨退出影像,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这是……”他的声音在颤抖。
“时间庇护所计划的能量核心。”安多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也走进了这个房间,站在婴儿尸体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是圣物,不是纯白星核,而是一个……活体锚点。用新生婴儿那纯粹、未受污染的灵魂,作为连接不同时间流的桥梁。”
他伸手,轻轻抚摸婴儿透明的脸颊:
“她的名字是莉安,在高等精灵语中意为‘最后的希望’。她的母亲是时流编织议会的研究员,父亲是蓝龙军团的法师。在她出生前三个月,议会通过时间预知看到:要启动完整版的时间庇护所,需要一个完全纯净、同时具备时间与魔法亲和力的生命作为祭品。”
“所以他们……制造了她?”陆晨感到一股寒意,“故意让她出生,就是为了杀死她?”
“不是杀死,是转化。”安多尔纠正,但声音里没有任何说服力,“她的灵魂没有消散,而是被永久固定在这个装置中,作为庇护所的‘意识接口’。通过她,我们可以监控所有被冻结意识的状况,必要时进行干预。”
他看向陆晨,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那是深不见底的愧疚:
“我是她的教父。她母亲是我最好的朋友。在她出生那天,我抱着她,承诺会保护她,让她在一个更好的世界里长大。”
他笑了,笑容比哭还难看:
“然后三个月后,我亲手把她放进了这个法阵。”
倒计时在陆晨的意识中回响:2:47,2:46……
但他现在完全顾不上了。他看着那个婴儿,看着那些记忆光球,看着安多尔脸上那种破碎的表情,终于彻底理解了。
理解了安多尔的偏执,理解了他的疯狂,理解了他为什么宁愿背叛一切也要继续这个计划。
因为如果现在放弃,莉安的牺牲就毫无意义。
因为如果终末回响真的来了,莉安的死就变成了纯粹的谋杀。
因为只有计划成功,只有艾泽拉斯真的被拯救,这个婴儿的死亡才能被赋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意义。
“现在你知道了。”安多尔轻声说,“时间庇护所计划的真正核心,不是什么圣物,不是什么技术,不是什么理论。它是一个婴儿的生命,一个母亲的绝望,一个教父的背叛,一个文明的……道德破产。”
他转身,走向出口:
“走吧。趁还有时间。去找你的同伴,去做你该做的事。至于我……我和莉安会留在这里,继续这个该死的工作。”
“因为如果连我们都放弃了,那她就真的……白死了。”
陆晨站在原地,看着婴儿透明的脸。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没有离开,而是从怀里取出了原初之暗碎片。
“也许还有第三条路。”他说。
安多尔停下脚步,回头。
陆晨将碎片放在婴儿胸口,那个空洞的位置。黑色的珠子接触到时间庇护所模型的瞬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模型开始吸收碎片的“虚无”特性,结构从银色变成了灰黑色,从“存在”变成了“存在与虚无的叠加态”。
“索拉利斯的理论:在绝对秩序和绝对混沌之间,有第三种状态。”陆晨快速说,“时间庇护所是绝对秩序,终末回响是绝对混沌。但也许,我们不需要对抗任何一方,而是……创造一个新的平衡点。”
他指着模型:
“用原初之暗碎片作为基础,重新设计庇护所。不是冻结时间,而是‘稀释’时间。让终末回响的影响被分散到更长的时间跨度上,从七十二小时的致命冲击,变成持续七十二年的温和衰退。这样我们就不需要冻结整个文明,只需要慢慢适应变化。”
安多尔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是真正的研究者看到新可能性的光芒。
“稀释……时间……对,理论上可行!终末回响的本质是‘概念性终结’,如果把它在时间轴上拉长,单位时间内的终结强度就会降低!但怎么实现?需要多大的能量?如何控制——”
他的问题被一个声音打断。
不是观测者的倒计时,而是从实验室上方传来的、沉闷的爆炸声。
然后,整个实验室开始震动。冻土层在崩塌,时间结界在碎裂。
观测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惊讶?
“检测到高浓度变量反应。目标陆晨·晨光已接触核心禁忌知识。启动紧急净化协议。重复,启动紧急净化协议。”
安多尔脸色剧变:“不好!他们要摧毁整个实验室!快走!”
他冲向控制台,但一道银色的光束从天而降,穿透三十米冻土层,直接击穿了实验室的天花板。光束扫过,所有接触到的东西都在瞬间“格式化”——变成标准的几何结构,失去所有魔法特性和时间特性。
陆晨抓住安多尔的投影——虽然是投影,但在这个实验室里有实体化的锚点。他冲向紧急逃生通道,同时激活了时间禁锢领域。
半径2.5米的绝对停滞区域展开,将他和安多尔包裹其中。净化光束在领域边缘被强行停止,但领域本身也在剧烈颤抖——对抗这种级别的规则攻击,消耗大得惊人。
三秒。领域最多维持三秒。
他们冲进了时间漩涡通道。
在进入的最后一瞬,陆晨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净化光束击中了婴儿所在的房间。
他看到莉安透明的身体开始几何化,变成标准的立方体、球体、圆柱体。
他看到那些记忆光球一个接一个熄灭。
然后,一切都消失在漩涡的旋转中。
当他们从通道另一端摔出来时,是在一片冰原上,距离实验室至少五公里。回头看去,能看到远处地面塌陷形成的巨大坑洞,坑洞深处闪烁着几何化的冷光。
实验室被净化了。
莉安消失了。
但陆晨手里,还握着那个已经和原初之暗碎片部分融合的时间庇护所模型。
它现在是一个灰黑色的、不断在“存在”与“虚无”之间切换的奇异结构。
安多尔的投影变得更加虚幻,几乎透明。实验室的毁灭切断了他的锚点,这个投影维持不了多久了。
“看来……我失败了。”安多尔苦笑,“一切都失去了。圣物,实验室,数据……还有莉安。”
“不。”陆晨举起手中的模型,“我们还有这个。稀释时间的理论模型。还有……”
他看向安多尔:
“你愿意从头开始吗?不是作为一个背叛者,而是作为一个……修正者。和我一起,找到真正的第三条路。”
安多尔看着那个模型,又看向陆晨。
良久,他点了点头。
但就在他开口要说什么时,投影突然剧烈闪烁,然后开始消散。
“锚点……被彻底摧毁了……”安多尔的声音断断续续,“我会……暂时消失……但我的意识还在时间流中……如果你需要……用这个……”
他抛给陆晨一个银色的沙漏吊坠。
“激活它……我会……回应……”
投影彻底消散,吊坠落在陆晨手中。
陆晨握紧吊坠和模型,抬头看向远方的冰冠堡垒。
时间庇护所计划的核心秘密,现在在他手中。
而观测者、永恒龙、校准者,都知道他知道了。
接下来的路,会更加危险。
但他不是一个人。
因为就在此刻,他感知到,四个奥术信号正在从不同方向向他快速靠近。
同伴们来了。
冬幕行动,进入第二阶段。
(第一百六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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