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廉价手机在掌心发出冰凉的触感，SIm卡尚未插入，像一片等待书写命运的空白。林晚站在便利店屋檐下的阴影里，看着街对面霓虹灯牌变幻的光影，心中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与警惕。
那个隐藏在徽记背后的势力，像一片巨大的、充满辐射的阴云，笼罩在她的上空。之前的交锋，她处于绝对的下风，被动，狼狈，甚至被迫妥协。但此刻，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与恐惧后，一种奇异的冷静逐渐占据上风。
既然无法逃避，那就只能面对。
既然力量悬殊，那就必须更加谨慎、更加聪明地周旋。
她撕开SIm卡的包装，将其插入手机，开机。没有连接任何已知的wi-Fi，只使用移动数据。她首先用这个新号码，通过一个预设的、一次性的加密中转站，向沈浩发送了简短的信息：
【新号。旧号弃用。资金是否到位？申请进度？】
她需要确认Nx-105的进程，这是目前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
等待沈浩回复的间隙，林晚没有停留在原地。她沿着夜晚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橱窗、路灯和行人，实则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迹象——是否有重复出现的面孔？是否有车辆不自然地缓行？是否有看似普通的路人投来过于专注的一瞥？
没有。至少表面上，一切正常。但这并不能让她安心。对手的级别太高，普通的反跟踪技巧未必有效。
十几分钟后，沈浩的回复通过加密通道传来，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和紧张：
【钱已通过多层匿名渠道支付给指定中介，N.I.R.c已确认收到并启动加急审核流程！医生也拿到了顾宴的血液检测初步结果，t-7代谢物浓度超标严重！完整的医疗报告已经作为补充材料提交！现在就看审批速度了！】
好消息！
至少，在拯救顾宴生命的这条战线上，他们取得了关键的进展！
林晚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瞬，但立刻又重新绷紧。资金的顺利支付，意味着那个风衣男人暂时信守了“定金”的承诺，但这绝不代表危险解除。恰恰相反，这更像是一种投资，对方在等着收取更大的“回报”。
而她，必须准备好应付随之而来的索求。
果然，就在她读完沈浩信息后不到五分钟，手中的新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来了。
林晚深吸一口气，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街心公园入口处，按下了接听键，但没有立刻说话。
“看来，你安全抵达了新巢。”听筒里传来的，正是那个风衣男人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仿佛洞悉一切的玩味，“效率不错。”
林晚的心微微一沉。对方果然掌握着她的动向！甚至连她换了新号码、刚刚抵达这里都知道！
“钱，我已经按照约定给你了。”林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Nx-105的申请也已经启动。现在，该你兑现剩下的承诺了。”
“呵呵……”风衣男人低笑一声，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放心，我这个人，最讲信用。只要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药物自然会安全送到你手上。”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锐利起来：“那么，告诉我，顾宴现在具体状况如何？顾夫人最近除了试图找回那张支票，还有没有其他针对顾宴或者‘蝰蛇’的动作？”
开始了。情报索取。
林晚的大脑飞速运转。她不能给出虚假信息，对方很可能有渠道核实，一旦发现被骗，后果不堪设想。但她也绝不能透露核心机密，尤其是关于顾宴真实病况和沈浩、医生的存在。
她需要给出真实的、但经过筛选和模糊化的信息。
“顾宴依旧昏迷，情况没有明显好转。”她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回答，这符合顾宴之前的状况，也符合对方可能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到的情况，“顾夫人那边，除了支票的事情，似乎也在暗中调查康禾生物泄密事件的内部责任人，动作很隐蔽。”
她将顾夫人的注意力引向了康禾内部，这是一个合理的猜测，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转移对方的视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
“很好。”风衣男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保持关注。另外，‘蝰蛇’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蝰蛇”……林晚对“K.h”的了解其实非常有限，仅限于U盘里的录音和顾明远的事件。
“顾明远出事之后，‘蝰蛇’似乎暂时沉寂了。”她谨慎地回答，“没有明显的下一步动作。”
“沉寂？”风衣男人嗤笑一声，“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盯紧顾氏集团董事会的动向，尤其是那几个最近跳得比较欢的元老。‘蝰蛇’的尾巴，很快就会露出来了。”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笃定，仿佛早已看穿了棋盘上的下一步。
“我会留意。”林晚应道。
“记住，”风衣男人的语气骤然变冷，带着清晰的警告，“不要试图耍花样，也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你，和你想要保护的所有人，都在我的视线之内。合作，大家相安无事。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那股透过电波传来的、冰冷的杀意，让林晚的指尖微微发凉。
“我明白。”她低声回答。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林晚握着手机，站在公园入口昏暗的光线下，久久未动。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来一丝凉意。
这次通话，像一场无声的硝烟。她勉强应付了过去，但感觉更加疲惫。与这种级别的对手周旋，每一句话都需要斟酌，每一个眼神都可能被解读，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她提供的那些无关痛痒的信息，显然无法让对方满意。下一次，对方必然会要求更多，更核心的情报。
她必须尽快找到破局之法。要么，找到这个“衔尾蛇”势力的弱点或真正目的；要么，就必须在顾宴脱离危险后，想办法彻底摆脱他们的控制。
而眼下，她还需要依靠对方的力量，来确保Nx-105能够顺利抵达。
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悖论。
她抬起头，望向城市尽头那片被灯火映亮的夜空。那里，有顾宴生死未卜的疗养院，有虎视眈眈的顾夫人和“蝰蛇”，也有这个如同阴影般笼罩着她的神秘第三方。
前路，依旧是一片看不到光亮的迷雾。
但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无论多么艰难，她都必须走下去。
直到，为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搏出一线生机。
也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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