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训车间里，哀嚎声此起彼伏。
“不是吧？用手磨？这要磨到猴年马月去啊？”吴飞看着手里那张粗糙得像树皮一样的水砂纸，感觉自己的博士学位证书正在离他远去。
“一个完美的镜面球体……这比在豆腐上雕花还难一万倍好吗！”周涛哀叹一声，他宁愿回去默画一百张三视图。
就连一向最沉稳、最能吃苦的孙晓静，看着那块四四方方的铁块，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不仅是技术活，更是对体能和耐心的极致考验。
角落里，姜离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参与哀嚎，也没有立刻开始动手。他只是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目光，观察着这群被林默折磨得叫苦不迭的“天之骄子”。
“都别嚎了！”王建博士板着脸，像个严厉的教导主任，将一桶切削液放在地上，“林老师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这位曾经的龙腾集团首席工程师，现在已经完全代入了“助教”的角色。他甚至觉得，林默的每一个决定，都蕴含着某种他暂时无法理解的深刻用意。
学生们不敢反驳王建，只能哭丧着脸，不情不愿地拿起铁块和砂纸，开始了漫长的打磨之旅。
车间外，教学楼的楼顶。
苏晚晴放下了手中的高倍军用望远镜，她身穿一身灰色的清洁工制服，完美地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心率七十二，呼吸平稳，肌肉处于完全放松状态。”她通过加密频道，向林默汇报着自己的观察结果，“他在观察你的学生，像一个正在挑选实验素材的研究员。”
“他当然不急。”林默的声音从频道另一头传来，他正坐在学校的监控室里，面前是数十个分屏画面，其中一个主屏幕正对着姜离。
“这场所谓的‘手动打磨课’，真正的考生，只有他一个。”
“你到底想做什么？”苏晚晴有些不解，“你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为什么不直接动手？第九局的行动队五分钟内就能把他控制住。”
“然后呢？”林默反问，“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问出他背后的人是谁？你觉得，能培养出‘画皮’这种级别杀手的组织，会让他有机会开口吗？”
苏晚晴沉默了。她知道，像“画皮”这种级别的特工，大脑里很可能被植入了微型自毁装置，或者经受过最残酷的反审讯训练。一旦被捕，死亡是他们唯一的结局。
“打草，只会惊蛇。”林默继续说道，“我要的不是蛇的尸体，我要的是它身后的整个蛇窟。”
“所以，你在审讯他。”苏晚晴瞬间明白了林默的意图。
“没错。”林默的目光锁定在屏幕上那个开始动手的身影，“实训车间就是我的审讯室，每一堂课，都是我的审讯工具。我要通过这些‘课程’，一层一层剥开他的伪装，分析他的行为模式，测试他的能力边界，找出他的思维习惯，直到我能完美地预测出他的下一步。”
屏幕上，姜离终于拿起了砂纸和铁块。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比旁边的吴飞还要慢上几分。他磨得很认真，额头上也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急促。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在努力完成老师布置的困难作业的普通学生。
然而，在林默眼中，这一切都是破绽。
“苏晚晴，切换热成像模式，重点观察他的三角肌和前臂肌群。”林默命令道。
“收到。”
望远镜的视野瞬间切换，姜离的身体在热成像下变成了一片由红黄蓝构成的热量图。
“他的核心肌肉群温度没有明显升高。”苏晚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所有的热量都集中在表层皮肤和负责小臂旋转的几块小肌肉上。他在用最节省体能的方式，模拟出‘非常努力’的样子。”
“没错。”林默点了点头，“他的汗腺分泌也很可疑。出汗的位置集中在额头和脖颈，这是最容易被观察到的地方。而他的后背，几乎没有汗。正常人长时间进行这种重复性体力劳动，汗液分布应该是均匀的。”
“他在表演‘疲惫’。”苏晚...
“他在表演‘疲惫’。”苏晚晴得出了结论。
“一个完美的演员。”林默轻声说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车间里的学生们已经换了好几轮，一个个累得瘫倒在旁边的椅子上，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王富贵更是化身战地记者，端着一瓶水在人群中穿梭。
“哎呀，吴飞兄，你这不行啊，你看你这球，都快磨成方的了。”
“李凯大神，你这理论知识也救不了你的麒麟臂啊！”
他晃悠到姜离身边，递上水：“离哥，歇会儿吧，看你累得满头大汗的。”
姜离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感激而虚弱的笑容，摇了摇头：“谢谢，我……我还能坚持。”
王富贵立刻肃然起敬，拍着他的肩膀：“好样的！离哥！有毅力！以后我王富贵的商业帝国，一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姜离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低头打磨。
监控室里，林默看着这一幕，眼神却愈发冰冷。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在指尖翻飞。
“苏晚晴，帮我个忙。”
“说。”
“五分钟后，让实训楼A区的总电源短路三秒钟。”
“你想做什么？”
“审讯，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林默说道，“我要看看，在突发的意外和黑暗面前，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收到。”
五分钟后。
“啪！”
整个实训车间猛地陷入了一片彻底的黑暗。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学生都惊叫起来，车间里瞬间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停电了？”
“我的铁块！别踩到我的铁块！”
“谁摸我屁股！”王富贵的声音尤为响亮。
而就在这片混乱之中，林默的双眼死死地锁定在监控屏幕上。屏幕因为断电而黑掉，但他脑中的“宗师级格斗术”自带的战场感知能力，却在瞬间构建出了一副黑暗中的三维动态图。
他“看”到，在所有人慌乱、尖叫、不知所措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在黑暗降临的零点零一秒内，做出了反应。
姜离。
他没有惊慌，甚至没有移动。他只是在黑暗降临的瞬间，将手中那块打磨了一半的铁块，以一个极其隐蔽的动作，塞进了自己身下工具箱的暗格里。
然后，他将另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只打磨了几个浅浅印记的粗糙铁块，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工作台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如果不是林默一直锁定着他，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偷天换日的动作。
三秒钟后，备用电源启动，昏黄的应急灯亮起。
车间里恢复了光明，学生们惊魂未定。
而姜离，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看着面前那块粗糙的铁块，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似乎在可惜刚才的断电打断了他的“手感”。
林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点”。
姜离打磨的那块铁块，有问题！那不是一块普通的铁块，那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东西！是他用来与外界联系的工具？还是某种微型装置？
他拿起对讲机，对苏晚晴说道：“他换掉了手里的东西。我要你潜进去，在他不察觉的情况下，把他工具箱里的那块东西换出来。”
“难度很高。”苏晚晴的声音很冷静，“他很警觉。”
“我知道。”林默说道，“所以，我需要一个完美的‘混乱’来给你创造机会。”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正咋咋呼呼指挥大家不要乱的王富贵，一个计划瞬间在脑海中成型。
“苏晚晴，准备好。十五分钟后，看我的信号。”
林默站起身，走出了监控室，朝着实训车间的方向走去。
是时候，亲自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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