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珞柠见顾聿修注意到了，便也不再隐瞒。
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老实交代道：
“陛下圣明，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这实在是……事出有因，不得已而为之的小把戏。”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些许抱怨：
“还不是怪陛下昨日赏赐的那篮子岭南荔枝，实在太过鲜美甘甜。
嫔妾一个没忍住，就贪嘴多吃了几个。
谁知这荔枝性子燥热。
今日一早起来，额头上就冒出了几个红点点，实在有碍观瞻。
用脂粉厚厚遮掩又显得刻意笨拙。
嫔妾没法子，才想出这移花接木的法子，找了这眉勒戴上，好歹将这不雅之处遮一遮，权当是遮羞。
让陛下见笑了。”
顾聿修闻言，不禁失笑，摇了摇头，宠溺道：
“原来如此！
朕还纳闷，今日爱妃怎地换了这般清新别致的妆扮，原来是霁月轩出了只贪嘴的小馋猫，吃荔枝上了火。”
温珞柠见他心情颇佳，便趁势小声辩解，巧妙地将过错推了回去：
“这真的不能全怪嫔妾嘛！
要怪也只能怪陛下，好端端地为何要赏嫔妾荔枝呀，这才不慎引动了内火，陛下您说是不是？”
顾聿修挑眉，故意板起脸，装作不悦道：
“哦？
照爱妃这般说，反倒是朕赏赐佳果的错了？
那下次朕若再得了什么新奇可口的东西，可不敢再往霁月轩送了，免得爱妃吃多了又来怪罪于朕。
朕可担当不起引火烧身的罪名。”
“别呀！陛下！”
温珞柠一听，立刻拉住顾聿修的衣袖轻轻摇晃，软糯地央求道：
“嫔妾怎么会怪罪陛下呢？
陛下赏赐东西，是嫔妾天大的福分，嫔妾欢喜还来不及呢！
刚才是嫔妾说错话了，陛下您胸怀宽广，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女子计较。”
顾聿修被她这娇憨的模样逗得心情愉悦，朗声笑了起来。
反手握住她柔荑，顺势问道：
“既然爱妃说要感激，光嘴上说说可不行，爱妃准备如何表示这份感激之情啊？
朕可是很期待的。”
温珞柠眼珠灵动地转了转。
目光扫过御案上那堆积如小山、尚未批阅完毕的奏折，眼睛倏地一亮。
自告奋勇道：
“陛下日夜操劳，批阅奏章最是耗神。
今日就让嫔妾为陛下研墨吧！
保证研得浓淡相宜，墨香四溢，让陛下书写起来格外顺畅，也算是嫔妾将功补过，略尽绵薄之力了。
陛下觉得可好？”
顾聿修眼中笑意更深，戏谑地打量着她：
“爱妃今日怎地如此勤勉？
朕可是记得清楚，你平日最是懒散不过，每每召你来乾清宫红袖添香，伺候笔墨，你总是要推三阻四。
朕几乎得三请四请才肯挪步。
怎么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主动要来做这最是枯燥乏味、又费手腕力气的研磨活儿？”
这话可算是戳到了温珞柠的痛处。
她自打上回研了整整一下午的墨，之后便叫苦不迭，推说胳膊酸胀抬不起来，好几日都拿不稳筷子。
自此之后，每每陛下再找她伺候笔墨，她不是眼神飘忽，就是心不在焉。
变着法地想偷懒。
此刻被顾聿修毫不留情地点破，她脸颊不由得飞起两抹红云却强自镇定，梗着脖子辩解道：
“陛下此言差矣！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嘛。
今日嫔妾心怀对陛下赏赐的感激之情，自然要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报答圣恩。
再说.....”
她眼波流转，似嗔似怨地瞥了一眼堆积如山的奏折，声音放柔了些。
“再说，看着陛下每日要批阅这般多的奏章，如此辛劳，嫔妾……嫔妾若只是在旁边干坐着闲看着，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呀。”
这话说得半是娇嗔半是真心，倒让顾聿修感到一阵熨帖的暖意。
他不再打趣，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爱妃了。”
说罢，便重新拿起朱笔，将目光投回奏章之上。
顾聿修今日需要批阅的奏折确实不少。
关乎各地春耕、水利、边关军报，林林总总。
两人这一下午的时光，便都消磨在了弥漫着墨香的乾清宫里。
温珞柠倒也信守承诺。
挽起袖子，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腕，认真地研磨着上好的松烟墨。
偶尔为顾聿修添茶倒水。
室内一片静谧，只闻朱笔批阅的沙沙声和偶尔的低声交谈。
直到宫人前来禀报晚膳时辰已到，两人才停了下来。
为了感念温珞柠的辛劳，顾聿修传下的菜式都是平日里温珞柠偏爱的口味。
只见宫人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精致的肴馔摆上膳桌。
主菜是一道火腿鲜笋蒸鲥鱼。
选用春日最肥美的长江鲥鱼，鳞下富含油脂，配以金华火腿薄片和嫩黄的春笋尖一同清蒸。
最大程度保留了鱼肉的鲜甜原味，汤汁清亮，香气扑鼻。
另有一碟龙井虾仁，用大小均匀的河虾仁，以当年新下的龙井茶汁急火快炒。
虾仁脆嫩弹牙，透着淡淡的茶香，清爽不腻。
汤品是“芙蓉口蘑鸽蛋汤”。
蛋清打成芙蓉状，漂浮在清澈的汤底中，配上鲜香的口蘑和晶莹的鸽蛋，清淡暖胃。
主食则是一小碗鸡丝银芽细面。
面条细如发丝，汤头清澈，面上铺着撕得极细的鸡丝和掐去头尾的绿豆芽。
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此外，还有几样精巧的点心，如蟹粉小笼、松仁鹅油卷等。
虽不追求山珍海味的奢华，却样样精致，处处透着用心。
顾聿修指着满桌菜肴，对温珞柠温言道：
“忙了半日，想必也饿了。
这些都是你素日里多用几筷的，今日便放量尝尝。”
可惜温珞柠因舌头上起了泡。
吃东西时难免有些刺痛，比平日里吃得少了许多，动作也斯文小心了不少。
顾聿修很快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放下银箸，关切地问道：
“爱妃今日胃口似乎不佳？是御尚食局今日准备的菜肴不合口味，还是身子有何不适？”
温珞柠摇了摇头，抬起眼看他。
眼神里带着点委屈巴巴的神色，小声嘟囔道：
“御尚食局的饭菜很是可口，只是……只是嫔妾这舌头上不起眼的小泡，吃东西时总有些碍事。
便只能少吃一点，慢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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