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虎那伙人的威胁暂时解除，李慧心用“草药”缓解了赵四的恶疮疼痛，甚至还意外获得了些许盐块。这本该让苏家稍微松一口气，但有人心里却像是打翻了醋坛子，酸涩得直冒泡。
赵氏看着李慧心将那几块粗糙却珍贵的盐块小心收好，又想起之前众人对李慧心感激涕零的样子，再对比自家男人苏明德趴在担架上哼哼唧唧、毫无用处的窝囊相，一股邪火就蹭蹭地往上冒。凭什么风头都让二房出了？那李慧心平时不声不响，怎么流放路上倒成了香饽饽？又是救老爷子，又是退恶霸，现在还得了谢礼！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瞅着周围没人特别注意她，便悄悄挪到几个平日里同样喜欢嚼舌根、家境也相对落魄的旁支女眷旁边。
“唉，”赵氏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你们说，我这二弟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也没见她显山露水的，怎么这一上路，又是秘药又是医术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那几个女眷本来闲着也是闲着，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纷纷凑近。
“是啊三嫂，我也觉得奇怪呢！那救老爷子的药，白生生的，见都没见过！”
“还有那治疮的草药，捣碎了敷上就不疼了？神得有点邪乎啊……”
“该不会是……”一个胆小的妇人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该不会是路上撞了邪，或者……得了什么狐仙黄大仙的指点吧？”
这话一出，几个女眷脸色都变了变。流放路上艰难困苦，人们本就容易疑神疑鬼，将无法解释的事情归咎于神鬼精怪。
赵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立刻顺着话茬，故作神秘地添油加醋：“哎呦，可不敢胡说！不过……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前几天晚上起夜，好像……好像看见二房那边有点不对劲，黑灯瞎火的，好像有个白影子晃了一下……当时我还以为是眼花了，现在想想，心里直发毛……”
她这话纯属信口开河，但配上她那煞有介事的表情和压低的神秘语调，立刻让那几个女眷信了七八分。
“天爷啊！真的假的？”
“白影子？不会是狐仙吧？”
“我就说嘛！正常人哪能一下子会这么多？又是神药又是医术的……”
谣言就像瘟疫，一旦有了合适的土壤和传播者，便会迅速扩散开来。
不过半天功夫，“苏家二儿媳李慧心的医术来路不正，恐是狐仙所授”的流言，就像长了腿一样，在流放队伍的女眷和部分愚昧的男丁中悄悄传开了。
有些人将信将疑，但看向李慧心的目光里，不免带上了几分探究和畏惧。有些人则纯粹是嫉妒心作祟，乐于见到原本不起眼的二房成为众矢之的。
“娘，她们……她们好像在偷偷议论二婶……”苏秀秀隐约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有些不安地扯了扯赵氏的袖子。
赵氏瞪了女儿一眼，低声道：“你小孩子家懂什么？别瞎掺和！”她心里其实也有些发虚，但更多的是一种扭曲的快意。
这流言自然也传到了苏家核心成员的耳朵里。
苏明远气得脸色铁青，拳头紧握：“胡说八道！简直是血口喷人！慧心救爹，帮人，倒还帮出不是来了？！”
李慧心更是委屈得眼圈发红，她行得正坐得端，没想到竟被人如此污蔑，还是被自家人背后捅刀子。
苏晚晚冷静地观察着族人们微妙的态度变化，以及某些人投向母亲那带着怀疑和畏惧的眼神。她心中冷笑，果然，嫉妒是原罪。三伯娘这是眼见二房立住了脚，心里不平衡了。
她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娘，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您别往心里去。有些人自己立不起来，就巴不得别人也跟她一样掉进泥里。”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旁边的苏明远和一直沉默关注着的苏青松听到。
苏明远看着女儿沉稳的样子，心中的怒火稍缓，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慰。女儿长大了，遇事比他这个爹还要冷静。
苏青松皱了皱眉，看向赵氏的方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赞同。他走到苏明远身边，低声道：“二叔，流言可畏，还需早做打算，不能让二婶平白受委屈。”
苏晚晚将堂兄的话听在耳中，心中微动。这个苏青松，倒是明事理。
然而，没等苏明远去找赵氏对质，一直照顾着苏老爷子的苏老太太周氏，却先一步有了动作。她虽然大部分精力都在老伴身上，但活了这么大岁数，家族里的这点风吹草动，岂能瞒过她的眼睛？
傍晚歇息时，趁着众人都在，周氏将赵氏叫到了一边，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老三家的，”周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听说，最近队伍里有些关于慧心的闲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赵氏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强笑道：“娘，您听谁说的？没有的事……就是些妇人闲着没事瞎嘀咕，当不得真……”
“当不得真？”周氏目光如炬，盯着赵氏，“我怎么听说，这话头是从你这里起来的？说什么白影子，狐仙？”
赵氏脸一白，支吾着不敢承认：“我……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她们就瞎传开了……”
“随口一说？”周氏的声音冷了下来，“老三家的，你给我听好了！现在是什么光景？我们苏家是在流放！是在逃命！一家人拧成一股绳都未必能活下去，你还在这里搞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搬弄是非，污蔑自家人！你是嫌这个家散得不够快吗？！”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失望，让赵氏吓得缩起了脖子。
“我……我不敢了，娘……”赵氏嗫嚅着认错。
“我不管那些话是不是你起的头，”周氏语气严厉，“你既然听到了，就有责任去澄清，去制止！而不是任由它发酵！慧心有没有本事，她对这家有没有功劳，大家心里都清楚！以后再让我听到你或者任何人传这些不着调的闲话，别怪我家法伺候！”
周氏一番敲打，虽然没有明确证据指向赵氏是始作俑者，但警告意味十足，算是暂时压制住了这股歪风邪气。
赵氏灰溜溜地回到自家休息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苏明德趴在担架上，有气无力地问：“娘叫你去干啥？”
赵氏没好气地回道：“还能干啥？嫌我多嘴呗！”她心里憋屈，却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散布谣言了。
苏晚晚远远看着奶奶敲打三伯娘，心中暗暗佩服姜还是老的辣。奶奶这是用当家人的权威，强行稳住了局面。
然而，她也知道，谣言就像野草，表面上被压下去了，根却还埋在某些人的心里。母亲“神医”的名声，如今掺杂了“来路不正”的猜忌，变得愈发微妙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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