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听见。”
司徒翊轻声回应。
“饿不饿？”
他低声问，指腹轻轻擦过窈窈嘴角残留的一滴水珠。
“爹爹让御膳房做你爱吃的，想吃啥？尽管说。”
窈窈瞬间忘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飞天故事。
“肉！我要肉！”
她激动地拍着手，小腿在空中乱蹬。
“要大块的！炖得软软的，咬一口就化在嘴里那种！”
司徒翊二话不说，立刻点头应下。
“好。”
他顿了顿，神情忽然正经起来。
“不过得先去洗个澡，把小脸小手都洗干净，头发也要梳整齐，洗得香喷喷的，才能吃肉，知道吗？”
窈窈吐了吐舌头。
虽有不舍，却还是乖乖点头。
“知道啦，爹爹最讲规矩。”
她说完，便蹦跳着从父亲怀里滑下来，一把拉住候在一旁的女官的手。
“走走走！我要洗白白！”
两人一前一后跑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关上，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司徒翊转瞬间敛尽笑意，眼神冷峻。
他缓缓抬眼，冷冷看向站在角落的程辉茗。
“说吧，什么事？”
“你心里有事，瞒不住我。”
他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而且，这事，跟窈窈有关。”
程辉茗心头火起，胸口猛地一窒。
这皇帝心思缜密，洞察人心，比山里最狡诈的妖魔还难缠。
“说了你也帮不上。这不是凡人能管的事。”
司徒翊没生气，只是淡淡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靠在龙椅扶手上，指尖轻轻敲击木面。
“你不讲，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程辉茗冷笑一声，终于不再藏着掖着。
“有人早就在盯窈窈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
“准确点说，可能她还没出生，人家就已经盯上她了。”
“这次窈窈下山，要不是我们暗中护着，真怕她活不到现在。”
这一路，他和师妹确实撞上不少妖物。
当初没多想，以为只是寻常山精野怪作祟。
现在仔细回想，却处处透着诡异。
那些东西，全冲着窈窈来的。
它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窈窈。
而是她身上，那缕连她自己都尚未察觉的……命格之火。
司徒翊眯了眯眼，眸光微沉。
“照你这意思，那些人背后动手，并非冲着我来，而是冲着你们来的？”
“换句话说，窈窈对某些人而言，是一块令人垂涎的香饽饽。”
他顿了顿，指节在龙椅扶手上轻轻一叩。
随即抬眸，目光锐利。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当年，窈窈她娘，为何要伪装成孤女，接近于我？更让我费解的是，怀上窈窈之后，又为何悄然离开？”
“若能把这两件事查清楚，抽丝剥茧，或许就能揪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在暗中觊觎窈窈？”
程辉茗依旧立于殿中，垂着眼。
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
可正因知道，才更不能说。
那不仅仅是师门隐秘，更是牵动天下气运、关乎宗门存亡的禁忌之秘。
即便面对天子，也不能吐露半分。
他终于开口。
“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过问。”
司徒翊听了，忽地笑了。
“原来……你也不清楚。”
他慢条斯理地说，眼神幽深。
“那就说明，知情者寥寥无几。能活到今日的，恐怕屈指可数。”
程辉茗心里猛地一沉。
太精明的人最麻烦。
他压抑着烦躁，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你最好珍惜眼下剩下不多的日子。”
他冷冷道，语气带着几分警告。
“好好陪陪窈窈。”
“她很快就要回山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未成年前，绝不允许再踏出山门半步。这是宗规，不容违逆。”
司徒翊身子微微一僵。
“那是你们玄修一脉的规矩。”
“可你们有没有问过窈窈，她自己，到底想不想回去？”
程辉茗眼皮都未抬一下，目光落在地砖的缝隙上。
“这事，用不着你操心。”
“你有这份闲工夫在这与我纠缠，不如省点力气，去管管你那些臣子。”
他冷笑一声。
“朝中风雨欲来，你以为我看不见吗？”
话音刚落，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身影跌跌撞撞闯入殿内。
“皇上！”
一名太监小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声音发颤。
“卫答应在金丝殿闹得厉害，砸了半屋子的器物，非要见您一面！”
他不敢提卫答应满嘴疯话，叫嚣皇上被皇太女迷了心智，斥责窈窈是妖怪转。
那些话若传出去，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司徒翊缓缓抬眼。
“区区一个答应撒泼，也算得上大事？这种事，也值得特意来烦朕？”
“废物！”
站在一旁的富生猛然怒喝，抬脚便踹，靴底狠狠踹在那太监肩头，将其踢得翻滚出去。
“她敢闹？那就给我往死里打！”
富生双目赤红，咬牙切齿。
“打断骨头不怕，只要还剩一口气，不准让她死了！”
皇上之所以留她性命，是为了顺藤摸瓜，查清卫家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
真要论罪，她早就该拖出去斩首示众。
……
卫答应听说皇上不仅不来见她，甚至还派人来打了她一顿，顿时如遭雷击。
“都是那贱人害的！”
她猛地拔下发钗，狠狠砸向墙壁。
“若不是她狐媚惑主，皇上怎么会对我动刑？怎么敢动我？！”
她披头散发，发丝凌乱地垂在脸上。
双眼布满血丝，瞳孔深处燃烧着疯狂。
“我要她死！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一边尖叫，一边用指甲抓挠着墙面。
“我要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一旁的宫女太监全都吓得脸色发白。
他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只敢用余光偷偷瞥一眼那已经近乎癫狂的卫答应。
现在卫答应失了圣宠。
连皇帝的面都见不上，更别说被召幸了。
宫里的事，向来翻云覆雨。
今日失势，明日便可能一步登天。
所以啊，能不招惹她，就千万别去碰这个霉头。
她又开始疯狂地摔东西。
凡是看得见的摆设，全被她砸了个稀烂。
“滚！都给本答应滚出去！”
屋里的宫人哪敢迟疑，纷纷低着头，脚步慌乱地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后，屋内只剩她一人。
昏暗的烛光下，她的额角青筋暴起，神情狰狞。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翻腾。
怎么除掉那个小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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