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烨走出医院，直接去了银行。
他看着Atm机上显示的余额，把所有钱都取了出来。
晚上，他给工头打电话：“王哥，最近有加班的话，多安排我几个。”
“怎么，缺钱了？”
“嗯，急用。”
“行，明天早班加晚班，你能行就来。”
“我能行。”
挂了电话，李烨看着桌上安安的照片——那是他偷偷从孙菁朋友圈保存下来打印的。
“爸爸会努力的，”他轻声说，“你一定要好好的。”
自从第一次探视之后，“李叔叔”就成了安安病房里的常客。
李烨来得很有规律，每周两三次。但他从不越界，不主动抱孩子，连摸头都轻轻的，说话总是弯着腰。
这天，他又来了，手里没提商店里买的玩具，而是揣在口袋里。
“安安，看叔叔给你带了什么。”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掏出一个用木块刻的小兔子，边缘还仔细打磨过。
安安的眼睛亮了：“小兔子！”
“喜欢吗？”
“喜欢！”安安接过木头兔子，小手摸着光滑的线条，“比妈妈买的机器人好玩。”
孙菁在一旁看着，没说话。
下一次，李烨带来几个用电线扭成的小人。
“这是练武功的。”他笨拙地让电线小人在床头柜上比划。
安安咯咯笑：“这个会翻跟头吗？”
“会，你看。”李烨小心地扳动小人的腿。
再下次，是纸折的青蛙。李烨轻轻一按，青蛙跳了起来。
“哇！”安安伸手去抓，“李叔叔真厉害！”
孙菁终于开口：“你哪来时间做这些？”
李烨挠挠头：“晚上回去没事，随便弄弄。”
除了玩具，李烨带来的吃食也变了样。
“今天试试这个。”他打开保温盒，里面是黄绿相间的鸡蛋卷。
“这是什么？”安安好奇。
“胡萝卜和菠菜，混在鸡蛋里。尝尝？”
安安咬了一小口，点点头。
另一天，他端出虾仁蒸蛋：“虾剁得很碎，不卡嗓子。”
有时是做成小动物形状的馒头，虽然样子有点歪。
“今天是小熊。”李烨有点不好意思，“耳朵掉了。”
安安却很喜欢：“像受伤的小熊。”
李烨仔细观察安安吃饭的样子。多吃一口，他就记下；皱眉，他就调整。
“咸了？”他小声问孙菁。
“有点。”
“下次少放盐。”
孙菁看着这个粗壮的男人小心翼翼地伺候孩子吃饭，眼神复杂。
李烨陪安安玩的耐心让孙菁意外。那么简单的游戏，他能陪一下午。
“该你吹了。”李烨把纸青蛙推给安安。
“它跳不远。”
“轻轻按这里。”
有时他们用电线小人编故事。
“他是大侠，”李烨摆动一个小人，“要去打妖怪。”
“哪个是妖怪？”
“这个红色的。”
化疗后，安安常常难受得哭闹。有次孙菁怎么都哄不好。
李烨默默搬凳子坐下，大手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力道很轻，完全不像干粗活的手。
他哼起不成调的歌，沙哑低沉。
慢慢地，安安不哭了，蜷着睡着了。
孙菁看着这一幕，没说话。
渐渐地，安安看李烨的眼神变了。从开始的陌生，变成了全然的依赖。
“李叔叔什么时候来？”他开始会问。
“下午。”孙菁回答。
“我想给他看我的新画。”
一天深夜，孙菁加班回来，推开病房门。
李烨趴在床边睡着了，一只手轻轻握着安安的小手。
床头灯照出他鬓角的白发，在孙菁记忆里，那里原本是黑的。
她站了一会儿，从柜子里拿出薄毯，轻轻盖在他肩上。
李烨猛地惊醒，看到孙菁，慌忙站起来。
“我睡着了......”他像做错事的孩子。
“没事，”孙菁声音很轻，“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工。”
李烨点点头，又回头看看安安，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孙菁坐在还留有余温的凳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凳面。
这个男人，就像春雨，悄无声息地渗进了他们母子的生活。
他不善言辞，甚至显得笨拙。但他用最实在的方式，填补了安安生命中缺失的那部分。
前路还长，安安的病，公司的压力，他们之间复杂的过去，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但此刻，孙菁允许自己暂时放下一切。
她坐在那里，感受着凳子上渐渐消散的体温，任由一种复杂的暖意在心中蔓延。
窗外，城市依旧喧嚣。窗内，一种新的情感正在寂静中生长。
第二天下午，李烨准时来了。
“李叔叔！”安安从床上坐起来，“你看，我把小兔子涂颜色了。”
木兔子被涂得花花绿绿。
“好看。”李烨笑了，“今天叔叔带了鱼片粥。”
孙菁接过保温盒：“谢谢。”
“不客气。”李烨搓搓手，“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安安抢着说，“早上护士阿姨说我脸色好了。”
“那就好。”
李烨还是坐在那张凳子上，看着安安喝粥。
“好喝吗？”
“好喝。”安安舀起一勺鱼片，“这个没刺。”
“我挑过了。”
孙菁看着他们，突然说：“下周三要做检查，医生说如果结果好，可以考虑短期出院。”
李烨眼睛一亮：“真的？”
“只是可能。”孙菁补充。
“那......如果出院，需要我帮忙吗？”
孙菁沉默了一下：“到时候看情况。”
“好，好。”李烨连连点头。
安安喝完了粥，李烨拿出今天的玩具——几个用瓶盖做的小陀螺。
“看，这样转。”他手指一捻，陀螺在床头柜上旋转起来。
“教我！”安安伸手要学。
孙菁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里，有无奈，也有释然。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李烨还是每周来两三次，带着他手工做的小玩意，换着花样的病号餐，和他沉默的陪伴。
医院的护士们都认识他了。
“李先生来啦？”护士长打招呼，“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南瓜糊。”李烨腼腆地笑。
“安安刚才还问你呢。”
病房里，安安果然在窗口张望。
“李叔叔！”
这一刻，医院的消毒水味似乎都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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