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鹬蚌相争
那鹅黄衣裙少女的突然出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山道上凝固的杀机。她笑语嫣然，眼神清澈，仿佛只是路过看热闹的邻家小妹，但那双灵动眸子扫过张烨手中搏动的敛息囊时，一闪而过的精光却暴露了她的不寻常。
对峙的双方都因这意外来客而微微一滞。
那面白无须的首领眼神一厉，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滚开！否则连你一并杀了！”
少女却浑不在意，翠绿竹杖轻轻点地，歪着头看向张烨，语气带着几分天真：“小郎君，他们好凶哦。你手里这‘小宝贝’躁动得厉害，再不安抚，怕是要炸开啦！到时候‘砰’的一声，这山头都要矮三尺呢！”她说话间，竹杖尖端似乎有微不可察的绿色荧光流转。
张烨心中惊疑不定，这少女竟能一眼看出影珠的状态？她是敌是友？口中的“安抚”又是什么意思？他紧紧握着敛息囊，能感觉到内部的狂躁和冰寒正在加剧，少女所言非虚！
“拿下！”那首领不再犹豫，厉声下令。两名劲装汉子立刻扑向张烨，刀光闪烁！
赵首领和家丁们正要拼死阻拦，那少女却轻轻“咦”了一声，手中竹杖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挥。
一股淡淡的、带着奇异甜香的绿色薄雾骤然从竹杖尖端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扑来的两名汉子。那两人身形猛地一僵，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手中钢刀“当啷”落地，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发出“嗬嗬”的怪响，不过呼吸之间，便脸色发黑，软软倒地，气绝身亡！
这诡异莫测的毒术，瞬间镇住了所有人！剩余的劲装汉子们脸色大变，齐齐后退一步，看向少女的眼神充满了惊惧。
那面白无须的首领瞳孔骤缩，死死盯着少女：“你是……‘万毒宗’的人？！”
“万毒宗？”少女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那是什么？人家只是路过，看你们以大欺小，不顺眼嘛。”她说着，目光又转向张烨，笑容甜美，“小郎君，考虑得怎么样？再不做决定，你这‘小宝贝’可真要发脾气了哦。人家可以帮你暂时‘哄睡’它，代价嘛……很简单，带人家去京城玩玩儿就行！”
她竟是冲着京城而来！张烨心念电转，这少女用毒手段如此骇人，来历神秘，提出这般要求，绝不可能只是游玩那么简单。但眼下形势比人强，影珠随时可能失控，严世蕃的杀手环伺在侧，这少女似乎是唯一能解燃眉之急的变数！
“好！我答应你！”张烨当机立断，“请姑娘出手！”
“爽快！”少女嘻嘻一笑，翠绿竹杖再次点出，这一次，并非毒雾，而是一道细若游丝、几乎看不见的绿色光线，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射向张烨手中的敛息囊！
绿色光线触及敛息囊的瞬间，那布袋表面搏动的暗红纹路猛地一滞！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意爆发开来，张烨感觉自己的手掌几乎要被冻裂！但紧接着，那股狂躁的脉动感，竟真的如同被安抚般，缓缓平复下去，表面的暗红纹路也逐渐隐没，敛息囊恢复了之前那种朴实无华、只是冰冷的状态。
危机暂时解除！张烨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那面白无须的首领见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影珠被暂时稳定，对方又多了一个用毒诡异的高手，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如愿了。
“撤！”他倒也果决，知道事不可为，立刻下令。剩余的五名劲装汉子毫不犹豫，护着他迅速后撤，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崎岖的山道尽头，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收拾。
强敌退去，赵首领等人也松了口气，但看向那少女的目光却更加警惕。
少女浑不在意，蹦蹦跳跳地走到张烨马车前，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好啦，麻烦赶走了。小郎君，你可要说话算话哦！”她目光在张烨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在他怀中的敛息囊上，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你这‘小宝贝’性子烈，这次只是暂时睡着，下次再闹起来，可没这么容易哄了。”
张烨心中一凛，拱手道：“多谢姑娘援手。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上官巧儿。”少女嫣然一笑，毫不客气地掀开车帘，坐了进来，“走吧走吧，赶紧去京城，这荒山野岭的，无聊死了。”
车队再次启程，只是气氛比之前更加诡异。车内多了一个来历不明、手段狠辣的神秘少女，车外是刚刚经历厮杀、心神未定的护卫。
张烨看着身旁巧笑嫣然的上官巧儿，心中充满了疑问。万毒宗？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号。她出手相助，真的只是为了去京城？她又如何能精准地找到自己，并恰好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刻出现？
他试探着问道：“上官姑娘，你方才所说的‘万毒宗’……”
上官巧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脸上依旧带着笑，眼神却淡了几分：“小郎君，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哦。你只要记得，现在咱们是一路的就行啦。对了，”她忽然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狡黠，“你怀里这东西，到了京城，最好找个‘至阳之地’或者有‘龙气’镇压的地方放着，不然……它再做噩梦，我可不一定能哄得好。”
至阳之地？龙气镇压？张烨心中一动，这似乎与那神秘老道所说的“相克”隐隐对应。这上官巧儿，知道的远比表现出来的多！
车队沿着山路艰难前行，天色愈发阴沉，终于，零星飘起了雪花。寒风卷着雪沫，敲打着车窗。
有了上官巧儿同行，接下来的路程似乎顺畅了不少。她看似天真烂漫，但对江湖门道、各地风物乃至一些官场忌讳都颇为熟稔，往往三言两语就能点破关窍，让赵首领能提前避开不少麻烦。她偶尔还会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调配出一些气味独特的药粉，撒在车队周围，据她说可以驱避蛇虫，甚至掩盖某些特殊的气味追踪。
张烨愈发觉得此女深不可测。
数日后，车队终于抵达了京畿重地。远远望去，北京城雄伟的轮廓在冬日灰蒙蒙的天色下若隐若现，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城门口车水马龙，盘查比往日更加严密，排起了长队。
看着那熟悉的城墙，张烨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沉重。京城到了，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他怀中揣着不稳定的影珠，身边跟着目的不明的毒宗少女，朝中是即将失去制衡的严党，暗处是虎视眈眈的“观潮人”，而西山玄素观之约，期限也日益临近。
就在车队缓缓随着人流靠近城门，接受盘查时，一队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在一个面色冷峻的档头带领下，径直分开人群，朝着张烨他们的车队走了过来！
那档头目光锐利如鹰隼，直接锁定刚刚走下马车的张烨，亮出一面腰牌，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可是张烨张理榷？北镇抚司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北镇抚司！锦衣卫！他们竟然在城门口就直接堵人！是严世蕃动用关系先发制人？还是嘉靖皇帝知道了什么？抑或是……司礼监吕芳那边出了变故？上官巧儿站在张烨身后，看着逼近的锦衣卫，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容，但握着翠绿竹杖的手，却微微紧了一紧。这京城的大门，还未踏入，杀机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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