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迎财神
民间习俗里噼里啪啦的电子鞭炮声和欢乐喜庆的节目似乎在城市的某些角落零星响起，但对于蜷缩在厚重窗帘隔绝出的昏暗静谧里、相拥而眠的两人来说，这些响动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许沫是被一阵持续且固执的手机震动声从深沉的睡眠底层拽上来的
那震动贴着床头柜木质表面，发出闷而恼人的嗡嗡声，顽强地穿透了她意识的屏障
她极其不情愿地拧紧了眉头，下意识地将脸更深地埋进枕间那团温暖馨香里——那是姜柚柠颈窝的位置，试图屏蔽这讨厌的干扰。
然而，那震动停了不到两秒，又以更大的毅力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被她搂在怀里的姜柚柠似乎也被自己那边隐约传来的、旋律不同的手机铃声扰动，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身体不安地动了一下。
两份喧嚣，里应外合，彻底击碎了睡梦中两人的安宁。
许沫低低地、带着浓重睡意和被打扰的不悦，松开了环着姜柚柠的手臂，摸索着伸向自己那边的床头柜
眼睛沉重得几乎睁不开，只凭感觉抓到了那个还在执拗震动的长方体
也没看屏幕，直接划开接听，将手机贴到耳边，声音是没睡醒的沙哑和低沉：“喂？”
几乎在同一时刻，姜柚柠也半梦半醒地、带着相似的困惑和慵懒，从另一边摸索到了自己的手机，接了起来，含糊地应道：“……喂，你好？”
两个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在昏暗的卧室里同步响起，又各自落入了不同的听筒
许沫这边，听筒里立刻爆发出一个中气十足、带着戏谑笑意的男声：“!!!许小沫你这什么声儿？这都几点了还在梦里迎财神呢？太阳都晒屁股了！”
是王奕。她从小到大的发小，穿着开裆裤时就混在一起，熟稔到可以互相在对方父母家蹭饭不用打招呼的那种
许沫闭着眼，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没好气地回：“王小奕，你最好有正事。” 声音里的威胁意味因为浓重的睡意而大打折扣。
“正事，当然是正事！”王奕的声音依旧洪亮，“这不今天陪瑶瑶去看英歌舞，发现你车就在楼下，这是从许叔那回来了，想必柚柠也在你这吧。”后面带着贼兮兮的语气道
许沫一点不带惯着“知道了就行……还有有事说事。”
“许久没见到人了，下午我们四个聚聚呗。”王奕如实说明道
许沫稍稍清醒，撑着坐起一点，靠在床头，被子滑下，露出线条优美的肩颈“行，晚点回你。”
另一边，姜柚柠的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则是一个清脆悦耳、带着熟悉亲昵感的女声：“喂？我的姜姜大小姐，您老人家还没起呐？这都日上三竿啦！”
是李涵。高中时期最要好的同学兼朋友，后来虽然各自在不同城市求学工作，联系不如以往频繁，但感情基础深厚，每次联系都毫无隔阂
姜柚柠也被这声音唤醒了更多神智，她拥着被子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醒的软糯：“涵涵子？你怎么这个点打电话呀？”
“想你了呗！！”李涵的声音透着兴奋，“带老谢回家这边过年，这不今天迎财神，跟着人群走了几公里，想着这里离许沫那也不远，你们应该在一块吧？下午我们聚聚？”
李涵的话语如同连珠炮，带着久别重逢的雀跃和不容拒绝的热情。
姜柚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和友人归来的消息弄得清醒了大半，心里涌起一阵见到老朋友的期待和开心。
“你真是占卜神人，一说一个准。下午就聚!”姜柚柠答应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几乎是同时，许沫和姜柚柠结束了各自短暂的通话。卧室里恢复了安静，只有两人稍显凌乱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极其遥远的、模糊的市声。
许沫按掉了手机屏幕，随手将手机扔回床头柜，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姜柚柠也放下了手机，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边。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相遇。
许沫因为被打扰清梦而微蹙的眉头尚未完全舒展，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在额前，眼神里残留着刚醒的迷蒙和一丝被打断的不爽，但更深处，是对电话内容的清醒考量
姜柚柠则是拥着被子，长发披散，脸上还带着被窝里暖出来的红晕，眼神清澈了些，里面盛着接到好友电话的惊喜和一点点对晚上聚会的期待。
俩人就这样对视了几秒钟
然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两人举了举自己刚刚放下的手机，开口：
“王奕打电话来，说晚上我们小聚一下”许沫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音调，只是还带着刚醒的低哑
“李涵带他老公回来了，约我们下午小聚。”姜柚柠的声音也清晰起来，带着笑意。
话音落下，两人都愣了一下。
随即，一种奇妙的、令人忍俊不禁的默契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她们看着彼此，看着对方脸上那如出一辙的“刚被吵醒就接到聚会通知”的混合表情，以及此刻这同步的“汇报”，嘴角都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扬。
许沫先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闷在胸腔里，带着纵容和无奈
姜柚柠也跟着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先前那点被吵醒的郁闷和此刻面临的“行程冲突”，似乎都在这意外的同步里变得有趣起来。
“这么巧？”姜柚柠笑着说，身体放松下来，重新歪进枕头里，看着许沫
“看来，榕城今天挺热闹。”许沫也重新躺下，侧过身，面对着她，伸手将她脸颊边的头发拨开，指尖流连，“两拨人，都赶在今天召唤。”
“那……怎么办？”姜柚柠眨眨眼，看着她，“时间好像撞了。”
许沫沉吟了一下
“王小奕说了，我们四人好久没见了。”许沫陈述事实，指尖轻轻点了点姜柚柠的鼻尖，“他那人，咋呼起来没完。”
“李涵也说了，我们必须到。”姜柚柠模仿着李涵的语气，眼里闪着俏皮的光
两人又对视了片刻，忽然，一个念头几乎同时闪过她们的脑海。
“也许……”许沫缓缓开口
“不如……”姜柚柠也试探着说
她们再次停下，看着对方眼中了然的意图，笑意更深
“你先说。”许沫示意。
“我在想，”姜柚柠眼睛亮晶晶的，“反正都是熟人，也都是为了聚一聚……不如，凑一起？”
这个大胆的提议让许沫挑了挑眉
许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姜柚柠期待的眼神，过了几秒，才慢悠悠地说：“知瑶那边那边，肯定没问题，大家都认识，除了王小奕……”
许沫失笑，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继续道：“他也没问题，关于知瑶的高中时期，他巴不得多知道些甚至昭告所有人。
“那我跟李涵说一下!”
姜柚柠在她怀里用力点头，笑容灿烂。
午间的光终于艰难地穿透窗帘的缝隙，照亮了卧室的一角，也照亮了两人脸上如出一辙的、带着期待笑容
新年的第一场“社交大考”，似乎要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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