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皇宫之前,顾芙让范顺先送她去军营;她坐在马车里,闭目沉思。
朝堂上,站在自己这边的,只有北方士族,但这些人占不到朝中三成势力,除了蒋伯昭、赵坤、文南弦这些人之外,其余都是领俸禄无权的人;反而是江南士族把守着六部各枢要之职。
不过自己背后有大神,一个公孙卓,一个高灿。
自己不是没有胜算。
顾芙忧心忡忡来到兵营,扬州军本来就喜欢顾芙,见她来了,也没通传,直接带她去找林战;顾芙见林战居然躺在一个草垛上喝酒晒太阳。
“狼威将军,你在做什么?”顾芙哭笑不得,她忙得焦头烂额,林战却躲在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
林战跃下草垛,看到顾芙咧嘴笑了起来,那笑容帅得顾芙差点晕了,太帅气了简直!
他来到她面前:“忙完了?”
顾芙感叹,摸摸他的脸,直言:“林战,你这张脸真贵!”
林战一脸莫名,顾芙脸红了红,为了这大蟒君昨晚一掷千金,三万两啊……
林战突然把她抱起来:“来!”
几个跳跃,林战抱着顾芙跃上草垛,他让顾芙躺在干草堆上,两人面朝天空仰躺着,秋阳高照却不甚热,甚至还有凉风习习,天空蓝得像被水洗过一样。
顾芙一躺就忍不住赞叹:“这景色也太好了。”
林战嗯了一声,手去牵住顾芙的,眼睛出神地望着天空。
一朵朵白云被风吹动,从他们眼前明显的飘过去。
“林战你看!”顾芙指着一朵,笑道:“这朵云像不像一只大狗?”
林战:“后面像羊群。”
顾芙转头看他,林战道:“塞外就是这样,牧民们养了许多羊,找几只牧羊犬看着。”
“嗯。”顾芙又看向天空:“我知道那个画面。”顾芙开始和林战说起一个她前世看过的书──一个关于牧羊犬与狼、与羊、与牧羊人的故事。故事里牧羊人养了一条狗,结果牧羊的时候,有一只羊走丢了,牧羊犬去找,回来时发现狼来了,刁走了另一头羊。主人以为是牧羊犬贪玩,把牠打了一顿,羊群也恨牠,还一起把牧羊犬的脚踩瘸了,牧羊犬从此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后来,牧羊犬带着羊群出去吃草,被羊群给甩了。牠独自在山里找了一天的路,当夜,羊群回到羊圈,狼却来了……
顾芙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问他:“林战,你手下士兵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有人把状告到三哥那里去了。”
林战本来还沉浸在顾芙的故事里,突然被这么问,回神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说你的手下行军的时候踩了水稻,还说有士兵奸淫了妇女。”
林战深深蹙起眉心,顾芙起身:“不能悠闲下去了,咱去办正事。”虽说她知道事情一定不严重,但还是要让林战知道一下。
两人进军营,林战把麾下将领找来询问,顾芙挨个盘问细节,每问一句,林战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果然,践踏田地是有的,只是因为大旱,地都龟裂了,根本没有收成,所以士兵抄近路,直接穿了过去。
私相斗殴也是有的,就几个士兵喝醉了,在扬州城里打架;奸淫妇女的事比较复杂,有一个扬州兵在入军前与青梅竹马私许终身,两人情不自禁就发生了“肢体接触”;可女方家里是个贪财的,女子死都不肯嫁他人,趁半夜上了吊,女方家里却把士兵告到县衙去,说他逼死了他们的女儿。
顾芙问这些事本就不是要治罪,是为了了解情况,免得以后被有心人旧事重弹,知道问题不大后,她就打算去皇宫交差;可林战见满地跪一片的人,沉声问:“是谁弹劾我?”
他看向顾芙:“哪几家?你给我一个名单,我今夜挨个上门坐坐。”
顾芙笑:“带刀子去坐坐?”
林战冷着脸不吭声。
顾芙安抚他,也宽慰跪了一地的人:“这事我有办法处理,也有办法治他们;你们只要自己留心一点,别再让人有机会作文章就好。”
林战送顾芙去皇宫,在马车上,他情绪有些低落:“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们?我们为大晋豁出性命,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事,他们还要扯我们后腿,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顾芙冷笑:“都是因为人性自私,以及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利益。”
“所以京城才被打得落花流水。”
顾芙看着他笑了出来。
明明林战比她年长,又比她稳重,可心性还是始终如一,不论经历什么,一颗心仍单纯如赤子。
她靠过去吻住林战的唇,又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还是赚到了,三万不亏。”
从头到尾,顾芙都不敢说赐婚的事,她怕林战会提刀冲进皇宫。
顾芙又提起剿匪的事,林战点头,说他知道了。
顾芙靠在他怀里,心疼道:“他们都是汉人,你却要像胡人一样杀他们。下杀手,他们都是可怜人;不下杀手,他们未必会对你留情,这事难办得很。”她抬头:“你下手前要三思,能招降就招降,切忌滥杀。”
林战点头。
而后顾芙进宫,林战再次回到军营;到了掌灯时分,兵部的军符来了,林战拿着文书和军符去筹集发兵之事。
顾芙表面上胸有成竹,事实上林战出征,她没有一次不替他担心,尤其这次,她怕朝廷一镇压,连着扬州南部和交州都要反。
看着舆图,顾芙终于知道公孙卓会说这次发兵至关重要了。
林战在外征讨流寇,顾芙在朝堂推行新法,再辅以高灿的雷霆手段,说不定能完成这大晋两百年来,都没成功过的新法变革。
两天后,林战出征,高灿亲自送行;两人说话,顾芙一旁仔细叮咛新派的监军谢尧。这谢尧是蒋伯昭特地派的,知进退、会转圜,世族的身份方便兵部和江南世家打交道,是个不错的人才。
不过顾芙还是不放心,对他郑重道:“谢大人,一切就麻烦您了。”
谢尧得罪谁也不敢得罪顾芙,别说她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她也是家主谢冰都想拉拢的人;立即躬身回应:“都是微臣该做的,顾大人放心。”
林战大军开拔。
三天后,顾芙洋洋洒洒两万字,直接在朝堂上发难。
公孙卓称病罢朝,顾芙一个人站在殿中,整个早朝就是她顾大将军的战场。顾芙早有准备,文臣也都听到风声,整个太和殿剑拔弩张。
江南杨家、谢家、林家、王家都是大姓,在朝堂上一占就是六成,他们炮火一致对向顾芙。
户部林政道:“我不知道顾大人这账是怎么算的,变法均田之后,田地难道就会立刻找出稻子?就能入库供人吃喝?那数十万人难道不是得等到开春,才能填饱肚子?”
“田地当然无法立刻长出稻子,但人心却可以马上恢复稳定。”顾芙一脸无惧,在21世纪,她可是炮火隆隆的律师:“流民要的不过就是一块地、一口饭,对生活有盼想。只要新法一公布,各地动乱就能不攻自破,然后朝廷再将银两拨下,度过这个冬天……”
“库房已经没有钱了。”另一名文臣道:“库房没钱,是不是又要已经割地的江南世族再挖钱出来,填补国库的空洞?”
“割地?”顾芙嗤笑:“敢问江南世族割的是什么地?许多话是不是不说清楚大家就可以打马虎眼、做耳旁风?大家拿出来的地本来就不属于各个世家的,不过是还土地于国,你们是占了便宜还真当自己挖心割肉?真要算账谁不会?算盘拿出来,从哪一年侵占的一笔一笔算下来,那才叫割肉!”
“顾芙!”
“如何?”
众文臣气得吹胡子瞪眼,顾芙是心里乐呵;反正她占着理,背后又有大神靠,此时不发威,难道还选良辰吉日?
她桃花眼一扫,想将她视为一般娇弱女子,简直大错特错。
此时高灿开了口:“好了,朕明白顾爱卿的意思,也清楚各江南世家的矛盾。不过流寇兴起已是不争的事实,若真逼得扬州交州也一同民变,却也不是开玩笑的。”说完他就看向谢冰。
谢冰在朝堂上,一向是江南世族的马首,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只好道:“数十万流民的灾款,单靠朝廷实在无法解决。政事堂之见有理有据,这笔款项最后还是要落在江南世族身上,这对江南世族也不公平。”
言下之意是要利益交换了。
此时周翊上前,开口道:“陛下,翰林院拟定新法,并未想过将这法案推行到千秋万代,这法纵使对国家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但如今受到这么大的阻碍,是不是以两年为限,待度过眼下危机,再来重新讨论?”
有一名文官听不下去,跳出来:“周翰林,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新法如今受到这么大的阻碍?你这是拐弯骂我等不顾国家利益,不愿拿钱出来?”
周翊仍一副从容优雅:“如果王侍郎可以提出比新法更好的政策,解决目前大旱与流民的问题,在下绝对全力支持。”
王侍郎:……
不只王侍郎,所有文臣瞬间哑口;确实是,眼前大旱和民变迫在眉睫,新法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称得上“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可这却是吮吸江南世家的骨髓啊!
而且他们心知肚明,给出去的土地和银两,是不可能要得回来的。
此时那林政又出来:“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如果江南世族给了地捐了钱,林将军却未能平乱,反而更激起民怨,又当如何?”
顾芙转过去,又来挑衅林战?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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