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歌森林深处,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张灵枢沉浸在一种奇特的境地中,他的意识并未完全苏醒,却也不再是彻底的黑暗与混沌。
生命古树那磅礴而温和的生命能量,如同永不枯竭的温暖泉流,持续滋养着他破碎的躯体和濒临崩溃的元神。起初,这只是单方面的滋养与维持。但不知从何时起,变化悄然发生。
或许是因为他修炼《九转凝神法》而锤炼出的、对天地能量极其敏锐的九转元神雏形,或许是他道基中蕴含的、与星辰宇宙隐隐相合的某种特质,又或许是生命古树在这长久的岁月中,从未遇到过如此“空洞”却又具备如此“包容性”与“成长性”的灵魂载体……一种超越简单能量输送的、更深层次的连接,自然而然地建立了。
共振。
张灵枢那沉寂的识海中,不再仅仅是涌入的生命力,更开始流淌过一些模糊的、浩如烟海的、不属于他自身的“记忆碎片”或曰“信息流”。这些信息并非以语言或图像的形式,而更像是某种共鸣产生的直接感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自然而然地被他的灵性所感知:
* 他“感受”到脚下这片森林在万载岁月中的呼吸与脉动,感知到草木生长枯荣的轮回,感知到栖息于此的生灵们对自然的敬畏与依赖。
* 他“触摸”到一段遥远年代留下的“伤疤”——一种炽热、排他、带着强烈“统一”和“净化”意志的力量,曾经如同燎原之火般席卷大地,所过之处,多样的自然灵光被压制,古老的平衡被打破,许多和谐共存的法则被强行扭曲、归一。这股力量的气息,与他交手过的圣光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本源、也更加……霸道。
* 他“目睹”了巨大的、燃烧着圣焰的战争巨像踏碎宁静的河谷,闪耀着圣光的神殿强行建立在古老的祭坛之上,那些不愿屈从于单一光芒的生灵被迫迁徙、抗争,或是湮灭。森林在哭泣,大地在哀鸣。
* 他更清晰地“感知”到永歌森林本身所蕴含的坚韧、包容却又带着警惕的意志。它如同一位沧桑的老者,庇护着最后的净土,以自身强大的自然法则结界,抵抗着外界那股无孔不入的“秩序同化”之力。
这种“共振”带来的信息洪流庞大而杂乱,却让张灵枢在无意识中,对圣光教会及其信仰源头,有了超越语言描述的、本质层面的认知。这不是被告知的历史,而是他通过生命古树的“记忆”亲身“体验”到的沧桑与伤痕。
就在这种深层次的共鸣中,他破碎的元神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养与修复,其速度远超单纯的被动治疗。《九转凝神法》自行运转得越发顺畅,开始主动引导、炼化这股浩瀚的自然生命力。元神雏形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巩固……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
生命古树下,那被金色根须温柔缠绕的身影,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随即,他缓缓地、带着几分迷茫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透过巨大叶片洒下的、被染成柔和绿色的光斑,以及一张写满关切与疲惫的俏脸——苏塔。还有一旁,如同铁塔般守护在侧、见他醒来眼中爆发出惊喜光芒的阿骨打。
“老师!您醒了!”苏塔的声音带着哽咽的喜悦。
“兄弟!”阿骨打重重地松了口气,熔金般的瞳孔中充满了激动。
张灵枢深吸一口气,浓郁的生命气息涌入肺腑,带来难以言喻的舒畅感。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濒临崩溃的剧痛和元神撕裂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疴尽去后的疲惫与新生般的活力。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与身下这株庞然大物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割舍的、温暖而坚实的联系。
“我……昏迷了多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却锐利如初,迅速扫过周围的环境,最后落在不远处静静站立的两道身影上——莉兰德拉长老和安希尔博学者。
“时间在此地意义不大,苏醒的旅人。”莉兰德拉长老缓步上前,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生命古树选择了与你共鸣,这在我们漫长的岁月中也极为罕见。看来,你比我们想象的……更为特殊。”
安希尔博学者也走上前,浑浊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张灵枢的灵魂:“年轻人,你在与古树的共鸣中,想必已经‘看’到了一些片段吧?关于那场席卷世界的‘光噬’,关于那试图将万物归于单一色调的‘黎明之光’。”
张灵枢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那种通过共鸣直接感知到的、关于圣光本质的“排他性”与“征服性”,比任何语言描述都更加深刻和震撼。他看向两位精灵长老,沉声道:“圣光教会……并非这个世界的守护者。他们的光,是灼烧异己的火。”
“你能理解这一点,很好。”莉兰德拉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正如你所‘见’,我们隐居于此,并非怯懦,而是为了保存这最后的多样性与平衡。圣光教会的统治,建立在抹杀其他一切可能性的基础之上。他们的‘净化’,是对这个世界本源的伤害。”
安希尔博学者接口道,语气沧桑:“历史上,我们曾与他们爆发过惨烈的冲突,最终不敌,被迫退守。永歌森林是我们最后的壁垒。如今,你们与教会为敌,闯入此地,或许并非偶然。你的身上,纠缠着星辰、深渊、乃至……更高层面的力量痕迹,这让你成为了一个‘变数’。”
张灵枢心中明了。精灵族收容他们,一方面是因为苏塔的半精灵身份和自然亲和,另一方面,也是看到了自己这个“变数”可能带来的契机,一个或许能打破圣光教会绝对统治的契机。
“多谢诸位收容之恩。”张灵枢挣扎着想坐起,苏塔连忙扶住他。“此恩,张某铭记。圣光教会与我等,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他没有多言,但眼神中的坚定已然说明一切。共同的敌人,以及生命古树建立起的奇妙联系,为双方潜在的合作奠定了最初步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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