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为凡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到祁同伟耳朵里：“祁同伟，收起你那套歪理邪说，也别再把责任推给任何一个女人。”
“梁璐的任性，只是你人生路上的一道坎。是你自己，选择了看起来最委屈的方式跨过去，并且从此沉溺其中，把下跪当成了向上爬的捷径！”
“陈阳离开你，不是因为你没有权力，而是因为你为了权力，连脊梁都可以不要！”
“高小琴跟着你，不是因为你救了她，而是你们在权力的泥潭里同流合污，互相捆绑！”
祁同伟耳朵里，孟为凡分析就是在胡说八道，可却在一层层把他心中的阴暗给剥开。
他紧咬着牙齿，通过瞄准镜死死的盯着孟为凡。
“你口口声声说权力是真理，可你问问你自己，从你跪下的那一刻起，你是不是就尝到了权力带来的甜头？是不是就迷恋上了那种不劳而获、一步登天的感觉？”
“你攀附梁家，巴结赵家，经营所谓的汉大帮，哪一步不是你自己权衡利弊后主动选择的？”
“你滥用职权，包庇犯罪，贪赃枉法，甚至涉嫌杀人灭口，哪一桩哪一件，是别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做的？！”
孟为凡的声音陡然间在山谷间回荡：
“没有人把你变成怪物，祁同伟！是你自己，在每一个命运的岔路口，都心甘情愿地选择了那条更便捷、更肮脏的道路！是你自己，亲手把那个在孤鹰岭流血拼命的缉毒英雄，变成了今天这个趴在岩石上、只会抱着枪杆子怨天尤人的可怜虫！”
“你以为你是在对抗命运？不！你只是在为你自己的贪婪、懦弱和毫无底线寻找借口！你怨恨梁璐用权力碾压你，可你爬起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成为比她更疯狂、更没有原则的权力追逐者和滥用者！”
祁同伟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他试图怨恨所有人，却发现所有的指控最终都绕回了他自己。
是啊，梁璐是推了他一把，可后来那些路，不都是他自己选的吗？
谁能逼着他去给赵立春哭坟？谁能逼着他去对陈海下手？谁能逼着他去包庇祁承宇那个畜生？
没有！都是他自己选的！是他自己，一步步走进了这权力的深渊，也是他自己，将这深渊当成了乐园！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比孤鹰岭的风更冷。
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所有胜天半子的妄念，在这一刻，变得苍白又可笑。
他找不到可以怪罪的人了，除了他自己。
他把自己隐蔽在岩石后面，眼睛开始变得浑浊，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旁边高小琴的脸颊。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孟为凡看着祁同伟的位置没有一点动静，再次举着扩音器喊道：
“祁同伟！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还是选择。路，是你自己走的。结局，也得由你自己来选！”
“第一种，继续抱着你那可笑的枪，和你那套自我安慰的歪理，顽抗到底。然后，被依法击毙，用最丑陋的方式，为你自己选择的一生，画上句号。拉着高小琴一起，让她为你陪葬。”
“第二种，现在放下枪。像个男人一样，承担起你自己选择的后果！是向你自己的罪孽，向你背叛的誓言，向你无法挽回的过去跪下！接受法律的审判，为你自己做过的每一件错事，付出你该付的代价！这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像个男人一样承担……”这句话，像小时候村头破庙的钟声，在祁同伟的内心世界里敲响。
他一生最在意的，就是别人看他是不是个人物，是不是个男人。
而此刻，孟为凡告诉他，真正的男人，是敢于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
他回头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瑟瑟发抖的高小琴。
他真的要拉着这个可怜的女人一起死吗？为了他那点可笑的不甘和所谓的尊严？
审判……
他这一生走来，最讨厌的就是审判二字，被动的承受了一生，被动的选择了一生。
祁同伟架起枪，向上瞄准盘旋的雄鹰，扣动板机。
“砰！”
雄鹰应声倒地，四周的警察和武警全都把枪头对准岩石后的祁同伟。
孟为凡和高育良周围的警察将二人紧紧围在身后。
不过孟为凡和高育良都制止了他们，二人都知道，祁同伟不会朝他们开枪。
因为他们站在权力顶端，是祁同伟需要仰望的存在。
对于祁同伟这种人来说，宁愿向自己开枪，也不会向上位者开枪。
这就是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虫。
一枪过后，巨大的疲惫感席卷了祁同伟。
他特别想对不公的命运高喊一声：“去tm的老天爷！”
可现实早已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累了，真的累了。他不想再挣扎了，也……挣扎不动了。
他脸上的疯狂和怨毒一点点褪去，只剩下那像光秃秃枝干一样的颓败。
他缓缓的将狙击步枪从岩石上推了下去。
哐当一声，金属撞击石块的声音，清脆刺耳，代表着他所有反抗和妄念的终结。
然后，他支撑起身体，看了一眼雄鹰坠落的方向。而后高高举起了双手，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我……投降……”
声音里，没有了不甘，没有了愤怒，只剩下认命般的平静，和一丝承担罪责的释然。
风，依旧在孤鹰岭呼啸，吹动着祁同伟凌乱的头发和高举的双手。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破碎的泥塑，宣告着自己时代的终结。
孟为凡看着这一幕，知道那个内心充满扭曲与不甘的祁同伟，已经在承认咎由自取并选择承担的那一刻，彻底死去了。
他对着通讯器，平静地下达了命令：
“控制现场。注意安全。”
一场可能对汉东政坛影响深远的对峙，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孤鹰岭的风，依旧凛冽，可终日翱翔在天际的孤鹰，已经被祁同伟亲手击毙。
此时，远在省委办公室的沙瑞金，在得知祁同伟被逮捕后，重重呼了一口气。
“小白，把窗帘打开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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