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九点,顾微微顶着宿醉的头痛和淡淡的黑眼圈,准时出现在公司空荡荡的走廊里。周末的办公区寂静无声,只有她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回响。推开小会议室的门,里面只有陆沉舟一人。
他坐在长桌尽头,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侧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柔和了几分。他正低头看着面前的平板,手指偶尔滑动,神情专注,仿佛置身于一个独立的结界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气,源自他手边那个纯黑色的马克杯。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位置:“坐。”
顾微微依言坐下,将准备好的复盘报告和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心里有些打鼓。昨晚庆功宴上他破天荒的挡酒、护送,以及车上那句意味不明的“叮嘱”,让此刻单独面对他的气氛,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宿醉带来的隐隐头痛更是让她难以完全集中精神。
“开始吧。”陆沉舟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声音平稳无波,“从项目启动到签约,复盘每个关键节点。重点陈述你的决策依据、遇到的核心问题、以及……”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她,“如果重来一次,你的优化策略。”
他的语气是惯常的公事公办,但顾微微敏锐地察觉到,他今天的问题比以往更加深入,也更加具有引导性。不再是单纯地挑刺找茬,更像是在引导她进行更深层次的反思和战略层面的梳理。
顾微微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投屏,开始陈述。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但喉咙的干涩和太阳穴的抽痛还是让她在几个长句后需要短暂停顿。
当她复盘到与合作方陈总那场剑拔弩张的谈判,提到陆沉舟关键时刻那句扭转乾坤的点拨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坦诚:“……关于吉隆坡港仓库合规问题对物流成本的影响,这一点是我前期调研的盲区。当时多亏了组长您及时指出,才避免了被动。这一点,我反思不足,也非常感谢。”
陆沉舟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没有接话,只是用指尖轻轻敲了敲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示意她继续。
会议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大部分时间是顾微微在阐述,陆沉舟在听。他听得极其专注,偶尔会打断,提出的问题依旧尖锐,直指要害,逼得顾微微不得不调动起全部精力,从繁杂的现象中提炼本质,思考更深层的因果逻辑。宿醉带来的不适感,在这种高强度的脑力对抗下,反而被暂时压制了。
终于,顾微微汇报完毕,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身心俱疲。她端起已经凉掉的水杯喝了一大口,缓解喉咙的干渴,然后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审判”。
会议室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陆沉舟放下手中的触控笔,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份刚刚完成测试的产品原型。
就在顾微微以为他又要开始新一轮犀利点评时,他却开口,说了一句完全出乎她意料的话。
“整体来看,”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作为一个新人,在资源有限、内部支持不足的情况下,能独立主导完成这个复杂项目,并将结果控制在预期之上,算是不错。”
顾微微彻底愣住了,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头痛出现了幻听。陆沉舟……这是在肯定她?不是那种带着前提和但书的“效率尚可”,而是相对明确的“结果在预期之上”、“算是不错”?
她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忘了该如何反应。
陆沉舟似乎并没期待她的回应,继续用那种分析报告般的客观语气说道:“你的优势在于信息筛选、整合能力很强,学习曲线陡峭,对市场动态和Z世代消费心理有不错的敏感度。这是你能快速切入项目的关键。”他话锋一转,依旧毫不留情,“但短板同样突出。对复杂人际关系的洞察和驾驭能力欠缺,风险预判的系统性和前瞻性不足,在高压下的情绪稳定性……有待加强。”
他一条条列举,清晰冷静,像在拆解一个精密仪器的优缺点,客观得近乎残酷。
若是平时,心高气傲的顾微微肯定要不服气地反驳几句,但此刻,听着他这般直白甚至严苛的评价,她心里却奇异地没有升起多少抵触情绪,反而有一种……被严肃对待、被认真剖析的感觉。他看到了她努力换来的成果,也精准地指出了她成长必须跨越的障碍,没有因为她的“特殊身份”或是项目的最终“成功”而降低评判标准,或给予虚浮的赞扬。
“当然,”陆沉舟最后总结道,目光在她因熬夜和宿醉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语气似乎放缓了微不可查的意思,“第一次独立负责跨部门、跨地域的复杂项目,能达成现有结果,可以认定为合格。”
合格……
从他陆沉舟嘴里说出来,这大概已经相当于普通人的“优秀”了。顾微微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一种混合着巨大成就感、淡淡委屈和莫名安心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让她鼻尖微微发酸。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手边的报告,闷闷地应了一声:“……谢谢组长指点。”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阳光移动,光斑掠过陆沉舟交叠放在桌面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干净而修长,透着一种稳定的力量感。
忽然,他站起身。顾微微下意识抬头。
只见陆沉舟径直走到一旁的嵌入式小水吧,拿起一个干净的玻璃杯,接了一杯温水,然后走回来,将杯子轻轻放在她面前的桌上,恰好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在光线下微微反光。
“头疼就少喝点酒。”他的声音依旧平淡,甚至带着点上司教训下属的口吻,但那个放在她手边的水杯,和他转身走回座位的背影,却像一颗投入平静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顾微微看着那杯清澈的水,指尖动了动,没有立刻去拿。心里那点因为宿醉、复盘带来的疲惫和委屈,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洋洋、软绵绵的感觉,从心底慢慢扩散到四肢百骸。
这个闷骚的冰山……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要用这种别扭的方式。
“复盘报告按刚才讨论的思路修改,下周一上班前发我最终版。”陆沉舟坐回位置,重新拿起平板,视线落在屏幕上,恢复了疏离的姿态,“没什么事就回去休息吧。”
“是,组长。”顾微微站起身,拿起自己的电脑、报纸,还有那杯水。水温透过杯壁传来,恰到好处的温暖。她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陆沉舟垂眸看着屏幕,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冷硬,仿佛刚才那个递水的人不是他,刚才那几句接近肯定的话也从未说过。
顾微微嘴角轻轻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轻轻带上了门。
走廊里安静无人。顾微微端着那杯水,慢慢地喝着。水温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干涩的喉咙,也仿佛一路暖到了心里。她边走边想,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山,内里似乎真的开始在融化了。虽然速度慢得让人心焦,方式也别扭得……有点可爱。
她忽然对下周一的报告修改充满了干劲。也对……未来,生出了更多隐秘的期待。
而会议室内的陆沉舟,在门关上后,并没有立刻继续处理工作。他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抬起手,用指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闭上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麻烦。顾微微这个女人,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麻烦。
但为什么,脑海中浮现出她刚才那双因疲惫、宿醉和专注而显得湿漉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望着他的眼睛时,他那颗向来冷静自持的心,会泛起一丝陌生的、近乎柔软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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