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年春节后，琼州，总长府办公室。
当波斯湾的局势稍稍稳定后，汤绍安的目光不免移到了东亚，老话说“攘外必先安内”，东亚内部还有两个问题尚未解决，一个是半岛的“三元竞合”，另一个是鸡盼的“南北分治”。
战略支援科科长赵启明，手中拿着一份装订整齐的报告，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不是热的，是汇报前的紧张，上一次战略支援科在半岛问题上出了岔子，赵启明现在想想都后背发凉。
汤绍安从“大秦级”战列舰的设计图上抬起头——从“琉球级”之后，琼州的所有战列舰名字将修改为中国古代王朝命名，该级舰艇是“琉球级”的下一代，船舶设计院已经定稿，正在走审批流程，如无疑问，至今年6月，军武博览会之后，各大造船厂将会开工建造。
“启明，来了？坐吧，半岛那边，折腾了两年多，该有个结果了吧？”汤绍安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道。
“是，总长。”赵启明微微躬身，却没有坐下，而是将报告双手呈上，“这份报告，请您过目，不过大体上，半岛局势已按您当初‘三元竞合，择优而代’的方略，初步成型。”
汤绍安接过报告，按照老规矩，一边翻阅，一边示意他直接说。
赵启明道：“报告总长，目前半岛态势，可概括为‘一主政、一在野、一边缘’。主政者，开城-仁川特区的朴泳孝。在野者，盘踞中南乡野的金九。边缘者，困守汉城王宫的李埈镕。”
“朴泳孝！”汤绍安手指在椅扶手上敲了敲，对此结果并不意外，琼州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半岛，金九的民族倾向是个大问题，而李埈镕是个草包，不堪大用。
“正是。”赵启明语气肯定，并解释道：“此人及其团队的理念与我方最为契合，执行力也强。两年间，在我方资源倾斜下，其特区已成半岛经济，文化的标杆，新式军队‘维新团’练得也有模有样。更重要的是，从经济命脉，铁路、银行，到人才梯队，留学归国者，再到制度法律，均已深度绑定于我方。他是目前最理想的执政者。”
汤绍安点点头，不置可否，将报告翻到了金九那一页，“那个金九呢？当初你说他是把‘双刃剑’，用他来清扫垃圾，现在垃圾扫得如何？可还听话？”
赵启明表情严肃了几分，“回总长，此人之用，颇费思量，但也成效显着。他打着‘反贪腐、均田地’的旗号，在过去两年确实清剿了大批旧官僚和地方豪强，让李埈镕的势力严重受损，但底层民众支持者甚众。”
“不过......”
“不过什么？”汤绍安问道。
“不过，此人及其追随者，对日民族仇恨情绪极为炽烈。近日，其宣传重点已从单纯反贪，转向强调‘收复失地’、‘雪洗国耻’。”
汤绍安翻开报告附录的一页，报告上先是金九如今最重要的宣传口号和动员旗帜，就是独岛问题，鸡盼称竹岛。
“独岛？那个小岛礁？”汤绍安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金九打的主意，应该说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琼州这堵墙他撞不动，但民族情绪需要宣泄，于是，把矛盾对准了鸡盼。
“正是。该岛目前被日方实际控制。金九不断宣传此岛为自古便是朝鲜神圣不可分割之领土，指控日方窃据，并将独岛与日据时期的所有暴行捆绑宣传，极大地煽动了民众，特别是青年群体的仇日情绪。他近期支持率的上升，与此密切相关。可以说，领土争端与民族仇恨，已成为金九凝聚人心，扩大影响最有力的工具。”
汤绍安笑道：“有点意思，学的挺快，利用外部矛盾转移民族情绪视线，凝聚内部，你们对此的态度是？”
“我们通过相关渠道，进行了引导和规制。”
“引导在于，默许和支持金九将矛头，对准日军历史罪行及领土主张。这既能持续给日方制造外交麻烦，牵制其精力，也能将半岛内部可能滋生的，其他方向的民族主义情绪，预先疏导至一个对我们无害甚至有利的靶子上。”
“那规制呢？”
“规制在于，持续严正警告并实际约束金九及任何可能升级为武装冲突的冒险行为，目前日方南北势力对立严重，如果朝鲜介入，可能会促使鸡盼内部团结，与我方对日方针冲突。 目前看，金九虽激进，但并非疯子，他深知其活动资金、部分情报乃至政治空间，皆系于我方的默许，因此尚在可控范围内。”
汤绍安听完，指示道：“火候要掌握好，口头上说说可以，但不要有动作，这一点，是底线。”
赵启明继续汇报道：“我们设有红线，绝不允许金九的行动脱离掌控。”
说到李埈镕，赵启明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正如您当初所料，不堪大用，沉迷恢复旧制，治国无方，而且不能人道的丑闻去年被金九曝出后，威信扫地，如今就是一个在汉城皇宫里的吉祥物。他的存在价值，仅在于为即将推出的‘君主立宪’提供一位形式上的君主人选。”
汤绍安轻笑一声，略带讥讽，“吉祥物有吉祥物的用处，摆在那里，提醒一些人时代已经变了。立宪会议开得怎么样了？”
“已经举行了，宪法草案已拟定，核心是，虚君立宪，责任内阁，议会分设。首届内阁已基本商定，由朴泳孝出任总理。金九团队将获得议会一部分席位。李埈镕或其家族成员，担任虚位君主。军事上，计划以朴泳孝的‘维新团’为核心，整合部分金九方面可改造的力量，组建新军，指挥权与装备来源由我方掌握。”
汤绍安站起身，沉默片刻道：“朴泳孝执政，金九在野监督，旧王室成为吉祥物，经济命脉，国防安全，人才流向，皆系于我方。‘三元竞合’的结果，初步达成，不过不能掉以轻心，要持续关注。”
“全赖总长运筹帷幄，”赵启明拍了一句马屁，又恢复了正经，“眼下只等朴泳孝内阁正式就职，便可推动签署《琼朝友好通商航海条约》及《防务互助协定》，从法理上固化此局。”
“嗯。”汤绍安转身，再次提醒别翻车，殖民地翻车的案例数不胜数，“记住，金九那把刀，要用，但要牢牢握住刀柄。对日仇恨这把火，可以烧，但要控制风向和火势，绝不能打扰我们的对日方针。至于朴泳孝，不要听他说，要看他实际怎么做？如果做的好，可以多给些甜头，让他这个榜样做得更风光些。等他就职后，安排他来一趟琼州，我要亲自见见这位朝鲜大掌柜。”
“是！职下明白。”赵启明肃然应道，心中一块大石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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