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铃铛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我家院门口。
我趴在窗户缝上往外瞅，月光下站着俩穿西装的男人，一个高瘦如竹竿，一个矮胖似水缸，活脱脱像从相声舞台上走下来的。
有人在家吗？高个子敲门，声音尖细得像太监，社区人口普查！
我差点笑出声。大半夜的人口普查？这阴差编谎话的水平还不如我呢！
咋办咋办...我急得在屋里转圈，最后心一横，把判官印塞进米缸里，聚魂灯藏进灶台，然后抹了把脸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去开门。
谁啊？大半夜的...我揉着眼睛拉开门。
高个子掏出个工作证在我眼前一晃：社区工作人员，查违规供奉的。
我定睛一看，那工作证上写着白长善，职位是民俗事务管理科科长，照片倒是人模人样的。旁边矮胖子叫黑大勇，职位是副科长。
二位领导，我家就供了个灶王爷，不违规吧？我侧身让他们进屋。
白长善一进门，那双细长的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四处扫视。黑大勇更直接，鼻子一抽一抽的，活像只警犬。
小伙子，最近有没有捡到什么不该捡的东西啊？白长善笑眯眯地问，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桌面。
我装傻，您指啥？我前天倒是捡了五块钱，交给村长了。
黑大勇冷哼一声，突然弯腰往我床底下瞅。好死不死，这时候床底下传来的一声——是那只缺尾巴的黄鼠狼！它啥时候钻进来的？
有老鼠！我赶紧跺脚掩饰，老房子了，耗子多。
白长善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去翻我的衣柜。我手心全是汗，生怕他找到米缸里的判官印。
就在这紧要关头，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狗叫。我家隔壁的大黄狗不知怎么挣脱了链子，冲进院子对着窗户狂吠。
死狗！滚远点！我趁机开窗呵斥，暗中对黄狗比了个大拇指。好狗子，明天给你加鸡腿！
白长善和黑大勇交换了个眼神。黑大勇从兜里掏出个罗盘似的东西，上面的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指向了...灶台？
我心跳漏了半拍。糟了，聚魂灯！
黑大勇大步走向灶台，我赶紧拦在前面：领导，灶台脏，别弄脏您衣服...
让开。黑大勇一扒拉，我就像纸片似的被掀到一边。这家伙看着胖，力气大得吓人。
他掀开锅盖，聚魂灯赫然躺在里面。
这是什么？白长善拿起灯，在手里掂了掂。
就...就是个旧油灯，我咽了口唾沫，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
白长善突然把灯举到我面前：点着。
我头皮发麻，慢吞吞地摸出打火机。火苗窜起的瞬间，绿色的灯光充满了整个屋子。
白长善和黑大勇在灯光下现了原形——高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的白无常和黑脸獠牙的黑无常！我腿一软，差点跪下。
聚魂灯，白无常眯着眼，还是残次品。老周那老东西又卖假货。
黑无常哼了一声：不是我们要找的。
我悬着的心刚放下一点，就听白无常又道：不过既然有灯，印八成也在你这儿。
什么印？我装傻充愣。
白无常突然一把掐住我脖子，他那张惨白的脸几乎贴到我鼻子上：小子，判官印不是你能碰的东西。交出来，不然我现在就勾了你的魂！
我被他掐得直翻白眼，突然急中生智，指着窗外喊：判官印在那儿！
白无常手一松，我趁机挣脱，一个箭步冲到米缸前，抄起判官印就往外跑。刚跑到院门口，后背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是白无常的勾魂索！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黄影从草丛里窜出，直扑白无常面门。
哎哟！白无常捂着脸后退。是黄三！那缺尾巴的黄鼠狼居然救了我！
我趁机举起判官印，学着电视剧里的腔调大喝：大胆阴差！本判官在此，还不退下！
说来也怪，判官印突然泛起一层青光，照得两个无常连连后退。
你...你怎么能驱动判官印？白无常一脸震惊，活人不可能...
黑无常拉住他：老白，不对劲。先撤。
两个无常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化作一阵阴风消失了。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我、黄三，和那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的大黄狗。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冷汗直冒。黄三人立而起，搓着爪子：上仙威武！那两个阴差见了您就跟见了鬼似的！
你才跟见了鬼似的...我喘着粗气，你为啥帮我？
黄三谄媚地笑着：小的这不是将功补过嘛...再说了，跟着上仙混，比被阴差抓去下油锅强。
我看了看手里的判官印，又看了看黄三：你知道这玩意儿的来历？
黄三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听说地府丢了件宝贝，崔判官大发雷霆...没想到在上仙这儿。
我心头一跳。好家伙，我这是偷了地府的重器啊！难怪阴差找上门来。
上仙，这印您可得收好，黄三搓着爪子，不过...能不能先把小的名字划掉？
我这才想起他之前说的减寿的事。举起判官印，我试着在心里想着黄三的名字。果然，石头上又浮现出那些红字。
怎么加寿？我问。
黄三一愣：就...就用手指划掉数字重写？
我试着抹了抹二十三年那几个字，居然真能擦掉！然后我哆哆嗦嗦地写上三十三年。
黄三激动得直作揖：多谢上仙！多谢上仙！不过...能不能再加点？
滚蛋！我收起判官印，再多嘴把你改回二十三年！
黄三立刻闭嘴，但眼珠子还在滴溜溜转。
回到屋里，我惊魂未定地灌了半壶凉茶。今晚这事儿太邪性了，阴差都找上门来了，我这日子还怎么过？
正发愁呢，聚魂灯突然自己亮了起来，绿油油的火苗里浮现出师父的脸！
师父？！我差点从炕上滚下来。
肇中啊，火苗里的师父叹了口气，你咋把阴差都招来了？
我也不想啊！我委屈极了，您给我的这俩宝贝惹大麻烦了！
师父摇摇头：判官印不是给你的，是你自己顺来的...算了，这都是命数。
啥命数啊？我急了，师父，那俩无常说要勾我魂！
他们不敢，师父哼了一声，至少现在不敢。肇中啊，你记住，判官印能定生死，但也能改命。慎用。
我还想问清楚，火苗却开始变弱了。
师父！别走！这灯怎么时灵时不灵的？
残次品嘛，师父的身影越来越淡，信号不好...下月十五...鬼市...
火苗地灭了，屋里又陷入黑暗。我坐在炕上，脑子乱成一锅粥。
黄三从门缝挤进来：上仙，小的有个建议...
判官印的事，地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如...您假装出马弟子，用聚魂灯给人看事儿，掩人耳目？
我挑了挑眉：我本来就是出马弟子啊。
黄三傻了，那...那更好了！您要是名声在外，阴差反而不敢明目张胆动您。
我想了想，有点道理。师父说过，出马弟子受上方仙保护，阴差也得给三分薄面。
行吧，我叹了口气，不过你得帮我。黄仙消息灵通，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
黄三点头如捣蒜：小的明白！从今往后，小的就是上仙的耳目！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多了个黄鼠狼跟班。更莫名其妙的是，第二天全村都知道我丁肇中法力高强，连阴差都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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