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上的雪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绿色,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微光。那顶血红色的花轿静静地停在柳承志的坟前,四个纸人轿夫惨白的脸上画着夸张的笑容。
丁肇中感觉林七月的手指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手臂。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瞳孔放大到几乎占满整个眼眶——这是魂魄不稳的征兆。
别看轿子里面!丁肇中一把扳过林七月的脸,不让她与轿中鬼魂对视。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把五谷杂粮,撒向四周,暂时阻隔了阴气的侵袭。
花轿的帘子无风自动,隐约露出里面端坐的身影。那是个穿藏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面容清秀却毫无血色,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泛着幽光的玉扳指。
柳公子,丁肇中放下背上的木匣,声音尽量平稳,按约定,我带新娘子来了。
轿中传来一声轻叹,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丁师傅...你骗我...
丁肇中后背一凉。他强自镇定,取出替身纸人,小心地放在雪地上:柳公子请看,这就是您的新娘。
纸人穿着鲜红的嫁衣,脸上画着林七月的五官,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刺眼。丁肇中点燃三柱香,插在纸人前方,又取出一对纸扎的金童玉女摆在两侧。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丁肇中口中念咒,同时悄悄将一枚铜钱塞进林七月手心,握紧了,千万别松手!
林七月浑身发抖,嘴唇已经变成了青紫色。丁肇中知道她的阳气正在飞速流失,必须尽快完成仪式。
雪突然停了。整个乱葬岗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连风声都消失了。丁肇中额头渗出冷汗,他知道这是阴间判官在——检查这个新娘是否符合规矩。
一声,花轿的帘子完全掀开。柳承志的鬼魂缓缓飘出,藏青色长衫下摆空空荡荡,没有脚。他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眼睛却黑得深不见底。
丁肇中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他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同时暗中掐诀请胡三太爷上身。一股热流从头顶灌入,他的眼睛瞬间变成竖瞳,视线穿透阴阳界限——只见柳承志身后站着两个穿黑袍的阴差,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柳公子,丁肇中声音变得尖细,这是仙家附体的征兆,新娘已到,请验明正身。
柳承志飘到纸人前,伸出苍白的手。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纸人的瞬间,丁肇中猛地将一碗鸡血泼在纸人上,同时点燃了事先藏在纸人内的符纸。
的一声,纸人燃起幽绿色的火焰。柳承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退数步。两个阴差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他的肩膀。
大胆!其中一个阴差厉喝,竟敢欺骗阴司!
丁肇中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一把拉过林七月,将她护在身后,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叠黄纸钱撒向空中:阴司老爷明鉴!此女阳寿未尽,柳公子强娶活人,才是坏了阴间规矩!
纸钱在空中无火自燃,化作无数灰蝴蝶盘旋飞舞。两个阴差对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丁肇中趁机将准备好的诉状投入火中——这是他事先写好的,陈述柳承志强娶活人违反阴律的状纸。
灰烬飘向阴差手中,其中一人展开看了看,脸色微变:确有此事?
柳承志的鬼魂突然跪倒在地,声音凄楚:大人明鉴!小的孤苦七十余载,好不容易等到个八字相合的...实在是...
丁肇中见机不可失,立刻上前一步:大人,小的有个两全之策。柳公子要的不过是个名分,不如就用这纸人替身完成仪式,既全了阴间规矩,又不伤活人性命。
阴差低声商议片刻,其中一人点头:倒也是个办法。只是...
话未说完,林七月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她挣脱丁肇中的手,直勾勾地盯着柳承志:是你...我认得你!在梦里...你说要带我去看海棠花...
丁肇中心中大惊——这是鬼迷心窍!他一把拽回林七月,却发现她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红绳,另一端正系在柳承志手指上!
七月!别看他眼睛!丁肇中急得大喊,但为时已晚。林七月的眼神变得涣散,嘴角浮现出诡异的微笑,一步步向柳承志走去。
我愿意...她轻声说,我愿意跟你走...
丁肇中知道大事不好。一旦活人亲口答应阴亲,就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他顾不得许多,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顿时泛起刺目的红光。
胡三太爷助我!丁肇中大喝一声,挥剑斩向那根红绳。剑锋过处,红绳应声而断,但诡异的是,断掉的两端竟然像活物一样扭动着,试图重新连接。
更可怕的是,林七月突然瘫软在地,呼吸微弱到几乎停止。丁肇中探了探她的脉搏,心沉到了谷底——她的魂魄已经开始离体!
柳承志!丁肇中怒目圆睁,你非要害死她吗?她若死了,你也得不到好下场!
柳承志的鬼魂飘到林七月身边,伸手轻抚她的脸,动作竟有几分温柔:丁师傅...我不是要害她...我只是太寂寞了...
丁肇中突然注意到柳承志眼中流下两行血泪。他心中一动,意识到这个早逝的少年或许并非单纯的恶鬼。
柳公子,丁肇中放缓语气,你若真为她好,就该放她回去。我可以为你做场法事超度,助你早日投胎转世。
柳承志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点头:好...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她...记住我...柳承志的声音越来越轻,不要完全忘记...
丁肇中思索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旧的铜钱,放在林七月眉心:我答应你,她会记得,但不会因此困扰。
柳承志最后看了林七月一眼,转身飘向燃烧的纸人。令人惊讶的是,纸人此刻已经烧尽,却留下一个完整的人形灰烬。柳承志的鬼魂融入灰烬中,渐渐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空中。
两个阴差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对丁肇中点点头:算你识相。说完,两人的身影如烟般消散。
乱葬岗恢复了平静,只有那顶血红色的花轿还停在原地,但已经变得破败不堪,像是经过了几十年的风吹雨打。
丁肇中长舒一口气,赶紧查看林七月的情况。女孩呼吸微弱,但脉搏已经稳定。最令他惊讶的是,她的眉心处多了一个淡淡的红点,像是被什么东西烙上去的。
这是...丁肇中仔细端详那个红点,发现它形状酷似一枚铜钱,阴阳契?
他猛然想起刚才的承诺——让林七月柳承志。现在看来,这个承诺以某种方式具现化了。丁肇中摇摇头,背起昏迷的林七月,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乱葬岗。
回到堂口已是凌晨。丁肇中将林七月安置在炕上,又点了安魂香,确保她的魂魄不再离体。做完这些,他疲惫地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供桌上的铜镜突然泛起涟漪,一张狐狸面孔一闪而过:小丁子,这次你可欠我个大人情。
丁肇中苦笑:多谢胡三太爷相助。那柳承志...真的超度了吗?
超度是超度了,狐仙的声音在丁肇中脑海中响起,但那姑娘身上的印记可不好办。阴阳契一旦结成,就...
就怎样?
就说明她有当出马弟子的资质了。狐仙的笑声带着几分狡黠,你懂的,能看到阴物的人,迟早会被阴物找上门。
丁肇中心头一震。他看向里屋昏睡的林七月,突然意识到,这场阴亲闹剧或许只是个开始...
三天后,林七月终于醒来。她的脸色恢复红润,只是眼神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深邃。
丁师傅,她轻声说,我梦见柳承志了。他说谢谢我,还说要我好好活着...
丁肇中递给她一杯参茶:记得就好,但别太往心里去。你现在的体质...有些特殊。
林七月摸了摸眉心的红点:是因为这个吗?我...我好像能看见一些以前看不见的东西了。
丁肇中叹了口气,知道瞒不住了:那是阴阳契。从今往后,你可能会经常看到...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出乎意料的是,林七月并没有惊慌。她静静地看着堂口的供桌,轻声道:比如现在站在供桌旁边那个穿红肚兜的小女孩吗?
丁肇中手中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那个因水灾早逝的小女孩魂魄确实常在那里徘徊,但普通人是绝对看不见的!
七月,你...丁肇中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七月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丁师傅,我想学...学怎么和它们相处。你能教我吗?
窗外,一阵微风吹过,供桌上的香火突然烧得格外旺盛,三柱香齐齐地燃着,烟气在空中交织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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