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铜哨刚贴上唇边,后槽牙就咬得发酸。
小棠刚才那口黑血还在他青布衫上灼着,像团烧红的炭。
他望着村口被马蹄震得簌簌落土的老槐树,喉结动了动——三天前他带着村民在稻田里埋芦苇,在村东头堆火油,在每个路口分了五人一组的网格,原想着防的是偷粮的野狗,没想到等来的是赵家的铁蹄。
网格1组封锁东门!网格3组准备火油!
哨音刺破夜空的刹那,林昭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马蹄。
张三狗抄着磨得发亮的长矛冲在最前,那是他连夜给自家腌菜缸换的缸沿打的兵器,此刻矛尖挑着月光,带起一阵风刮过林昭发梢。
五十来个村民跟着张三狗狂奔,粗布裤脚在腿边翻卷,像一片被风掀起的麦浪——这是他按十户为一格、五户为一组训了半个月的阵形,此刻终于要见真章。
赵家骑兵撞破木栅栏的声响比林昭预想中更狠。
二十匹黑马挤成一团冲进来,马背上的家丁裹着玄色短打,腰间挂的不是刀,是浸过油的火把——果然是来烧村的。
林昭盯着最前头那匹枣红马,马上人脸上有道刀疤,正举着火把往草垛上甩,火星子溅到他脚边,烫得他布鞋冒青烟。
随着林昭一声低喝,埋伏在稻田里的网格5组突然从芦苇丛里钻出来。
李铁柱举着火折子往捆好的芦苇堆一扔,火星子地窜起两米高,浓烟裹着焦味直冲天际。
紧接着声炸响,几十个用泥罐装着的松香、碎瓷片混着菜油的土火雷从烟里飞出来,砸在马队中间。
第一颗炸在枣红马前蹄边,黑马受惊扬起前蹄,把刀疤脸掀下马背;第二颗擦着林昭耳际飞过,在他脚边炸开,碎瓷片划得他手背火辣辣地疼。
林昭私藏救命药却不给村里人!
混在救火人群里的阿黄突然扯住李老四的胳膊。
这小子三天前扮作逃难的孤儿进的村,此刻眼眶泛红,手指直往林昭怀里戳:我亲眼见他包袱里有药!
小棠喝了都管用,凭啥不给刘婶子家娃?李老四愣了愣,手里的水桶砸在地上——刘婶子家娃今早刚咳出血,正躺在西头草棚里。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扫见阿黄袖口露出半截灰布,那是昨天他给小棠包毒药的布,边角还沾着黑血。
但此刻马队已经冲散了盾阵,王铁匠的大铁锤正砸在一匹花斑马头上,脑浆混着血溅了他半张脸;张三狗的长矛挑飞了个家丁的刀,矛杆结结实实地捅在那人胸口。
他不能停。
张婶子!林昭扯开嗓子喊,带妇女去医帐!白芷姑娘在那!
话音未落,医帐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白芷从草棚里冲出来,手里攥着个粗陶药瓶,发簪歪在鬓角,裙角沾着草屑。
她扑到小棠炕前,指尖蘸着药粉往小棠唇间抹:巴豆伤了脾胃,朱砂蚀了心肺,我用了半瓶养元散——她突然顿住,目光扫过炕边那包赵记药行的毒药,又抬头看向院外。
一匹黑马从医帐前狂奔而过,马鞍上的铜饰在月光下闪了闪。
白芷猛地扑过去,指尖刮过那枚铜饰——蛇形图腾,吐信的蛇头正对着二字。
她想起三天前在镇子里看见的药铺幌子,也是这样的蛇,盘着赵记百年老店的金漆木牌。
咔嚓!
王铁匠的铁锤又砸下来。
这次砸的是马腿,骨裂声混着家丁的惨叫,惊得剩下的几匹马直往后退。
林昭趁机扑向最近的骑兵,长矛挑开对方的刀,反手勾住那人腰间的腰牌。
铜质腰牌撞在他手背上,凉得刺骨,翻过来看时,背面清河赵氏四个小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眼睛。
林昭走过去,蹲在阿黄面前。
月光照在灰布上,黑血泛着暗紫。
阿黄抬头,眼里还带着慌乱:昭哥,我...我看王五疼得厉害...
辛苦你了。林昭拍了拍他肩膀,指尖在灰布上轻轻一按。
阿黄猛地缩手,布包地掉在地上,几包赵记药行的毒药骨碌碌滚出来,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村东头的公鸡突然打鸣。
林昭站起身,望着渐亮的天色,听见网格2组的张大牛从村南头跑过来,声音里带着急:昭哥,粮仓那边...大米好像不大对...
阿黄蹲在地上,低头去捡毒药包。
他的手指在发抖,却还是笑着抬头:我帮着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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