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渐浓，连周家老宅院子里的那几株老海棠都鼓起了密密麻麻的花苞，蓄势待发。林晚的生活依旧在周家老宅和四合院之间两点一线地平稳运行，只是那份由食盒传递的温暖里，渐渐融入了更多春季的时令食材，荠菜馄饨、香椿炒蛋、腌笃鲜的精华部分，都被林母细心封装好，由林晚带去，滋润着周家人的脾胃。
这日午后，林晚刚送走一位复诊的病人，正准备整理医案，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二哥苏瑾行发来的微信，一连串哭丧着脸的表情包。
【晚晚！江湖救急！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张什么高端艺术展的VIp门票，硬塞给我，让我务必去‘陶冶情操’，还说有位朋友的女儿也会去，让我‘顺便’照应一下！这哪是陶冶情操，分明是鸿门宴！】
林晚看着信息，几乎能想象出苏瑾行抓耳挠腮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了。她回复：
【二哥，既然躲不过，就去看看吧。万一……那位小姐真的志趣相投呢？】
苏瑾行秒回：
【得了吧！根据我丰富的‘被偶遇’经验，这种场合出现的，八成是那种开口闭口抽象派、行为艺术，我这种俗人欣赏不来的文艺女青年！晚晚，好妹妹，你帮我想个理由推了？就说……就说我晚上要跟你和周总吃饭？】
林晚无奈摇头，正要回复，苏瑾行又一条信息追了过来：
【算了算了，指望不上你。我自己搞定！大不了我去露个面，找个借口开溜！对了，提醒你啊，妈最近火力有点猛，我这边顶住了，说不定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了，催生警告！】
林晚看着最后四个字，脸上微微一热。自从酒会后，叶知秋确实在她和周聿深回苏家老宅时，言语间提及“孩子”的频率高了些，但还不至于像对两位哥哥那样步步紧逼。
她放下手机，思绪却有些飘远。孩子……她和周聿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这个念头近来时常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带着一丝羞涩，更多的却是一种朦胧的期待。她甩甩头，将这点旖旎心思压下，继续专注于眼前的医案。
**与此同时，京市第一医院。**
苏瑾言刚结束一场科室内部的病例讨论会，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他回到办公室，脱下白大褂，准备换衣服下班。手机响起，是母亲叶知秋。
他揉了揉眉心，接起：“妈。”
“瑾言啊，下班了吗？”叶知秋的声音带着刻意放缓的温柔。
“嗯，正准备走。”
“那正好！”叶知秋语气轻快起来，“妈妈朋友的女儿，就是上次酒会上你见过的，姓沈的那位，沈瑜，记得吗？她今天好像有点不舒服，去了你们医院急诊，这会儿估计刚看完。她一个女孩子家，我不放心，你正好下班，顺路送送人家？”
苏瑾言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沈瑜？又是她。他几乎可以肯定，所谓的“不舒服”和“顺路”，都是母亲和那位沈小姐联合导演的戏码。他想起前几天她手腕“扭伤”跑来急诊指名找他的情形，太阳穴隐隐作痛。
“妈，”他声音冷淡，“我不顺路。而且，医院有规定，医护人员不得与病人有非必要的私人接触。”
“哎呀，什么规定不规定的，你现在不是下班了吗？就当是帮妈妈一个忙，照顾一下朋友家的女儿嘛！”叶知秋开始打感情牌，“瑾言，沈瑜那孩子挺好的，活泼开朗，家世也好，你……”
“妈。”苏瑾言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我还有事，先挂了。”
不等叶知秋再说什么，他直接结束了通话。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但他心底那点烦躁却并未平息。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医院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果然，没过几分钟，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沈瑜，正站在路边，似乎是在等车。她今天穿了一身鹅黄色的春装，在灰扑扑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
苏瑾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到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又抬头张望，一辆空的出租车驶过，她却没有伸手拦。
苦肉计？等他下去？
苏瑾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转身，拿起外套和车钥匙，毫不犹豫地走向办公室另一侧通往地下停车场的专用电梯。他的车从医院侧门驶出，汇入车流，与正门那个翘首以盼的身影，背道而驰。
沈瑜在医院门口等了足足二十分钟，也没等到苏瑾言的车，甚至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她气得跺了跺脚，拿出手机，拨通了叶知秋的电话，语气瞬间变得委屈又懂事：“叶阿姨……嗯，我看完医生了，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肠胃炎……瑾言哥哥他可能还在忙吧，我没看到他……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谢谢阿姨关心……”
挂了电话，沈瑜脸上的委屈瞬间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挫败和不甘。苏瑾言，这块冰山，还真是油盐不进！她看着医院苏瑾言办公室所在的那栋楼，咬了咬唇。没关系，来日方长！
**夜晚，周家老宅。**
林晚和周聿深刚陪周奶奶看完一集她爱看的家庭伦理剧，将奶奶送回房间休息。回到自己房间，林晚想起苏瑾行和白天的信息，便跟周聿深提了一下。
“二哥今天又被妈安排去艺术展‘偶遇’了，估计正头疼呢。”她一边整理着床头柜上的书籍，一边说。
周聿深刚洗完澡，穿着深灰色的睡袍，发梢还带着湿气，闻言并不意外：“瑾行有他的办法。”
“嗯，他说去露个面就溜。”林晚笑道，随即犹豫了一下，“不过……妈最近好像确实挺着急的。今天二哥还提醒我，小心催生。”
周聿深走到她身边，身上带着清爽的沐浴露气息，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耳畔的发丝，动作自然亲昵：“不用在意。我们按自己的节奏来。”
他的触碰让林晚心头微颤，她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冷厉，只有温和与一种让她安心的笃定。
“我知道。”她轻声应道，将脸颊在他温热的掌心蹭了蹭，像只依赖主人的猫，“只是有时候会觉得，爸妈和奶奶年纪大了，他们的期盼……”
“他们的期盼是他们的。”周聿深打断她，语气平稳却带着力量，“我们的生活是我们自己的。孝顺，不等于盲从。”他顿了顿，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皮肤，“而且，奶奶和爸妈，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这倒是实话。无论是周奶奶、周母，还是苏明远、叶知秋，虽然偶尔会念叨，但从未真正强迫过他们什么。这份尊重和理解，弥足珍贵。
林晚心里那点微妙的压力顿时消散了。她靠进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今天医馆忙吗？”周聿深换了个话题，手臂环住她的腰。
“还好，老病人复诊居多。”林晚闭着眼回答，“就是……我好像听说，沈氏集团的沈瑜小姐，今天又去大哥医院了。”
周聿深眉梢微挑：“哦？”
“嗯，妈打电话让大哥顺路送她，被大哥拒绝了。”林晚抬起头，眼里带着点好奇和同情，“你说，沈小姐是不是真的对大哥有意思？大哥那样拒绝，她会不会很难过？”
周聿深对此不置可否：“瑾言有他的考量。沈瑜……”他沉吟片刻，“也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
商场如战场，周聿深对沈家这位千金的能力和性格略有耳闻，做事果决，目标明确。她既然盯上了苏瑾言，恐怕不会因为一两次碰壁就退缩。而苏瑾言……他那铜墙铁壁般的心防，或许也需要这样一股不一样的力量去冲击。
“感情的事，外人插手不得。”周聿深最后总结道，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就像我们一样。”
他话中的含义让林晚脸颊微红，心里却甜丝丝的。是啊，就像他们，经历了最初的疏离、试探，到如今的相知相守，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其中的酸甜苦辣，唯有自己知晓。
**另一边，某高端艺术展厅。**
苏瑾行果然如他所说，只是露了个面。他穿着休闲西装，风度翩翩地出现在展厅，与母亲提到的那位“朋友的女儿”——一位看起来确实很有艺术气质、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的女孩，寒暄了不到十分钟。
他巧妙地运用了律师的思维和口才，从艺术流派聊到市场价值，看似投入，实则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然后，他接了一个“律所紧急电话”，面露歉意地表示不得不先行离开，并十分“周到”地为自己提前离场表示了歉意，还“顺便”帮那位女孩和她同来的朋友叫好了车。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既全了母亲的面子，又成功脱身，堪称“偶遇”应对范本。
坐回自己车上，苏瑾行松了口气，扯松领带，给林晚发了条信息：
【任务完成，安全撤离！敌方（指相亲对象）素养过高，我方（指自己）差点招架不住，幸好装备（指口才）精良！】
林晚看到这条信息时，正被周聿深搂在怀里准备入睡，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怎么了？”周聿深低声问。
“二哥的信息，”林晚把手机给他看，“他从艺术展‘突围’成功了。”
周聿深扫了一眼，眼底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拿过林晚的手机，放到自己那边的床头柜上，然后将人紧紧地拥入怀中。
“睡觉。”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关掉了床头灯。
黑暗中，林晚依偎着他温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只觉得内心无比充实与安宁。窗外的月色透过窗帘缝隙洒进一丝清辉，温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 苏家的催婚大戏仍在继续，大哥的冰山之下暗流涌动，二哥的“突围战”想必也还会上演，但此刻，在她和周聿共同构筑的这个小世界里，只有彼此的气息和心跳，交织成这个春夜里最动人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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