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没有立刻过去,而是走到绣架前,从两名绣工之间穿过,轻声说:“我想买一匹绣布,可有人看店?”
无一人抬头。
青禾心里发毛:“娘娘,他们像木偶一样……”
宁昭将声音放缓:“我问的是,谁能说话?”
这时,从阴影里走出一位白发妇人。脸上有痕,眼神却比外头绣工更清醒。
她缓缓开口道:“你要买绣布?”
宁昭点头:“有人推荐“静心坊”,我想看看最早的线法。”
白发妇人语气平淡:“旧线法不论价,只论艺。”
宁昭问:“怎么论?”
妇人看着她:“你若想买旧绣,要让我信你到底是作甚。”
陆沉上前:“我是缉司司使,我只查三年前失踪的绣工。”
白发妇人眼神一紧,却并未害怕。她轻声问宁昭:“你是查人的吗?”
宁昭说:“我是找人,我想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妇人沉默许久,才道:“有的人被换,有人……却是自己走。”
青禾不解:“怎么会自己走?她们走得出宫?”
妇人道:“不是自己走出宫,是被带出城。”
陆沉问:“被谁带?去哪里?”
妇人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们没死,却像个活死人。”
宁昭缓缓道:“你知道第一个人是谁吗?”
白发妇人注视她:“你知道她的名字?”
宁昭点头:“是不是吴美枝。”
妇人沉默很久后道:“她是个好绣工,手稳,说话轻。她知道自己会病,所以在墙缝里留一句话。”
宁昭问:“什么话?”
妇人望向那面墙,说:“她写着:我若醒不过来,愿有人记得我曾活过。”
宁昭轻声:“她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吗?”
妇人冷笑一声:“一个因手稳出名的人,竟每晚都睡不着,手被吓的发抖。”
宁昭心里一阵:“手抖的原因是什么?”
妇人点头:“是那些药,她说药让她头重,声音像敲在心上。吵得她睡不着,也不敢睡。”
青禾突然道:“娘娘,这是“醒不过”的意思。”
宁昭望着她:“药不是为了让她醒,是为了让她“没法醒”。”
陆沉道:“郑懿在教人辨药,药里可能有成分控制人的情绪与记忆。”
白发妇人问:“所以,你们,真要查下去?小小的缉司可不够资历。”
宁昭直视她:“查,要查每一个人。你见过“还醒过”的人没有?”
妇人望向坊内后面:“有一个,她没被带走。可她忘了全部。”
陆沉警觉:“在哪?”
妇人指向那扇许久未开的门:“在静屋,每天绣一张布,绣完就睡。她从不说话,也不认人。”
宁昭要过去,妇人拦住:“她不认人,她只认声音。她……是绣完那一批的最后一个。”
宁昭问:“她叫什么名字?”
妇人沉声:“姓沈,名莲。”
青禾惊讶:“姓沈?那婆子呢?”
妇人缓缓道:“婆子,是她母亲。”
青禾更震:“那妇人在哪?”
妇人垂下目光:“她三年前,被人带去药坊,说要送她回宫。她再没回来。”
陆沉深吸一口气:“沈莲娘……也是被换走的人。”
宁昭走向那扇门,语气极轻:“沈莲还活着。只是潜意识里不知道自己活着。”
她推门时,声音极缓:“若她见过真正的吴美枝,她身上一定还有痕迹。”
她进屋,看到沈莲坐在窗下,正在用极慢的针法,绣一片白色花瓣。
那针走得极细,却根本没有图样。
像是,凭机械记忆绣着什么。
宁昭轻声:“沈莲,我是缝坊的人。你在绣什么?”
沈莲没有回头,只说道:“婆子说,我绣自己。绣久了,我就能想起我是谁。”
宁昭站在她身旁,看着她那双细瘦的手。
那手在抖,却很努力在稳。
陆沉嘴唇微紧:“她是身体在替自己守记忆。”
宁昭轻声道:“她没疯,这种情况我最了解不过了……”
屏息片刻后,她问道:“沈莲,你见过吴美枝吗?”
沈莲缓缓抬头,首次抬头,情绪似乎有些紧张。
“见过!她说,若我忘了她……她就真的死了。”
宁昭深吸一口气。
沈莲又轻轻说了一句:“我……一直在记她。”
静屋安静得只剩呼吸声,沈莲的针依旧慢,却不断。
每刺一下,仿佛在心里划一痕。
宁昭坐在她对面,没有吓她,也没有急问,而是拿起绣线,轻轻搭在桌上:“我也会绣,我能帮你吗?”
沈莲抬头,眼神偏闪,但没有躲:“你会……九转针吗?”
宁昭点头:“会。”
沈莲把绣布推来一点:“那你绣这一瓣。花瓣要有边……才能让人看见。”
宁昭接过,没有急着绣,而是仔细对照她手里的痕迹。
针口统一,每一针斜度、转角都一样。
不是普通绣工能做出来,更像是十年如一日的反复训练。
陆沉轻声道:“这不是自由绣,是训练的图样。”
沈莲忽然摇头:“不是图样。”
她看着窗外的天:“我记得山……有一株花,是吴姐姐给我看的她带我出宫……去看过一次,很远,很远……”
这句话,让宁昭与陆沉对视。
宁昭试探性地问道:“出宫?怎么出的?”
沈莲想了想,声音极轻:“那天……周公公来了。他说吴姐姐病得太重,要带她去看花。沈娘不放心,就跟着去了。然后……只剩我一个回来了。”
陆沉问道:“那你,怎么回来的?”
沈莲皱眉,努力回忆:“我……我醒过来时,就在床上,床很冷。墙上写“记住,她看过那花。””
宁昭问:““花”?那花在哪?”
沈莲轻轻摇头:“我忘了,我看不清,可吴姐姐说,那花……叫“醒魂花”。”
青禾听到这名字,立刻紧张:“娘娘,这花听着像……”
宁昭打断她,语气平稳:“嘘,让她继续说。”
陆沉问沈莲:“你所说的那条路怎么走?”
沈莲看着她,又看向陆沉,像努力把眼前人与记忆对应:“你……不是缝坊的人,你说话不像她们。”
宁昭没有否认:“对,我只是来找真正的路,你怕我吗?”
沈莲摇头:“我不怕,我只是……怕我又忘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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